秦林目光一扫,便看见了身穿三品文官袍服,以副都御史衔领云南巡抚的大胖饶仁侃,戴獬豸冠、穿獬豸补服的云南巡按苏酂,以及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等等官员。
不过,这些“衣冠禽兽”里面还差了一个,那就是应该穿麒麟或者白泽补服的,云南总兵官黔国公沐昌祚!
感觉到秦林疑虑的目光,饶仁侃并不急着解释,而是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表情,看了看长亭那边。
秦林顺着他目光看过去,立马就明白了七八分,眼睛似乎被太阳照到,微微的眯了起来。
沐昌祚把秦林足足晾了一盏茶的时间,这命侍女卷起珠帘,摇摇摆摆的从凉亭里走出,冲着他拱拱手:“哎呀,本国公不知钦差来得这样,还在打盹呢,啧啧啧,钦差大臣跑得比急递铺兵还,真是忠勤王事,难得呀难得!”
夹枪带棒的一番话,惹得云南官员个个肚里好笑:就是嘛,钦差大臣就得有个钦差大臣的样,办事从容不迫叫大臣气度,骑在马背上一路狂奔,就想着来寻咱们的不是,这算什么呀?
秦林并没有生气的样,跳下马背,朝着沐昌祚拱拱手:“想必这位便是镇守云南的黔国公?久仰、久仰,沐家实为国朝南天一柱,今日见面,国公果然风采非凡。”
见秦林曲意优容,沐昌祚越发气焰嚣张,笑着把他上下打量打量,像前辈勉励后进似的点了点头,这率领云南文武官员焚香顶礼,恭请圣安。
“圣恭安,”秦林说罢,笑着双手虚扶,请官员们起身。
饶仁侃和苏酂对视一眼,两人都冷笑不迭:这会儿想来施展怀柔手段,晚了!早知如此。你在沽益州的时候又何必咄咄逼人,这一路又何必来得如此之?你存心不良啊!
沐昌祚和张居正的仇恨结得深了,那可不是你低低头就能糊弄过去的,咱们就等着看笑话吧。
存着这个心肠,饶仁侃和苏酂两位的心情就变得阴转晴了。
随秦林过来的陆远志、牛大力倒也罢了,孙承宗和徐光启就暗暗纳罕,秦督主在京中寸步不肯让人,出来一路也格外雷厉风行。怎么这会儿倒对沐昌祚用起了怀柔手段?
秦林似乎全无所觉,和云南的官员们说说笑笑,就在回昆明的路上,抽个空悄悄问饶仁侃战局情况到底如何。
来了!饶仁侃心头立刻一紧,吩咐轿夫把凉轿抬得和秦林轿挨着,压低了声音道:“不瞒督主,本都堂竭尽全力支应前线,又连连催促出兵,可黔国公迁延避战。迟迟不肯发兵救援,这里头到底为了什么,还望督主明鉴。”
“哦。这样啊,”秦林沉吟着点点头,又朝饶仁侃拱拱手,谢他指点。
抬头看了看乘坐一匹逍遥马,颇为傲慢自得的沐昌祚,秦林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眼神中却带上了一丝寒意。
就是这般!饶仁侃肚里好笑,果然这位督主少年心性,刚表面上装得宽宏大量。实际已经深恨沐昌祚了,这位钦差的老岳父还在永昌前线呢!
秦林随众位官员回到昆明城,城里头早就腾空了一家富商的花园作为钦差行辕,铺陈异常华丽,椅罩、桌套、床罩都是云锦织就。所用的各色器具极尽典雅华贵,就连捧香炉、唾盒的侍女,也一个个娇俏玲珑。
钦差远道而来,照例规矩是第一天不见客的,众官员辞别而去。牛大力立刻领着番役们布设内外关防,巡查格外仔细,一副要公事公办的架势。
好在开弓不放箭的把戏,官场上实在屡见不鲜了,各位官员派来的幕宾、师爷就围着钦差行辕转圈,见缝插针的往里头塞名刺,随便遇到哪个番役,就作揖打躬拉关系,忙得不可开交。
行辕之内,如果说谁着急,答案是思忘忧派往京师求援的武士首领歹忠,他的主人和弟弟都在永昌前线奋战,由不得他不着急上火,见秦林好像没有急着奔赴前线的意思,他不顾阻拦闯进了书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秦大老爷,求您救救永昌吧!昆明饶大老爷不肯发兵,您可以直接带兵去的,要是再耽搁,恐怕、恐怕……”
歹忠泪流满面,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谁说我不着急?”秦林把眼睛一瞪:“两日之内,我就要领大兵直发永昌,然后犁庭扫穴,平了那狗娘养的东吁王朝,捉那莽应里来千刀万剐!”
什么?歹忠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看着秦林那副咬牙切齿的凶相,由不得他不相信。
“替我家小姐谢过秦大老爷!”歹忠磕了个头,自己走了出去,然后他什么事情都不干,就在自己房间里打磨随身携带的那柄弯刀,准备在即将来临的战斗中,用它砍下几颗仇敌的脑袋。
“去叫两位师爷来!”秦林吩咐陆远志、
这回的幕僚阵容实在强大,虽然两位师爷现在还是秀身份,将来可了不得,一位帝师,一位大学者——上海徐家汇,就是因纪念徐光启而得名。
这两位也暗中纳罕,所以陆远志一叫,他们就急忙赶来,和秦林商议大事。
秦林亲手为他们每人倒了一杯茶:“今天的情形,两位都已经看到了,永昌前线危急,本官两天之内就要发兵救援,两位有何良策?”
白霜华已经去支援永昌前线,但她毕竟是一个人,就算神功无敌,那也没办法对付缅军的千军万马,或许能给敌人制造一些混乱,却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就扭转战局。
这……孙承宗略作沉吟,他生性勇于任事,也不和徐光启推辞,第一个说:“此次看来,非但饶仁侃、苏酂等辈心怀鬼胎,沐昌祚也颇有不虞。云南沐王府的情况与别的武功勋贵很是不同,朝廷许他永镇云南,发兵不发兵,小半在饶、苏,大半还得着落在沐昌祚身上。”
徐光启拱拱手。思忖着道:“东翁明鉴,学生听说那沐昌祚记挂父辈仇怨,有意与督主为难,偏生云南这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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