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就连万历听到消息,“病”也好了不少,从彻底不上朝。恢复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状态。
争国本的双方,希望按祖制册立皇长子朱常洛的李太后、王皇后和清流文臣,试图废长立幼的万历和郑桢,都在积蓄力量准备在下一轮较量中取得胜利,但无论是维护儒家纲常制度的文臣,还是想按照自己心意行事的万历和郑桢,在此时此刻都不会预料到此事会旷日持久到什么程度。
时间,既不属于万历和郑桢,也不属于自以为道义在握的清流文臣。而是站在秦林一边。
随着时间的推移,被道义挟制又贪图拥立之功的文官会越陷越深,一门心思要立心爱儿子的万历和郑桢同样会越陷越深。只有秦林可以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管他最后立哪个,反正不是立我儿子,水搅得越混越好!”秦林得意洋洋的告诉张紫萱。
册立储君被称为国本,乃关系今后数十年政局的至关紧要之事,自以为熟谙帝王心术,其实净扯后腿的万历,和那些红口白牙所向无敌,真抓实干一毫不会的文官们,最好把狗脑子都通通打出来。闹个不可开交,到时候谁还来理会秦督主这位“佞臣”?
书房之中,刚满两岁的秦泽安静的把玩着秦林的金书铁券,小手抠啊抠,试图把“奉天翊卫推诚宣力武臣”的金字抠下来。
要是别人见了这一幕。只怕会吃惊得合不拢嘴,这块金书铁券,象征着世袭伯爵的荣华富贵,当朝天子的浩荡皇恩,奉天翊卫推诚宣力武臣的无上荣耀。竟然被懵懂孩童当作玩具!
可秦林不在乎,端坐在书案后面,左手托着香腮,右手执笔替秦林批阅文牍的张紫萱也不在乎。
开国功臣当中,有这号金书铁券的不在少数,可有几个能保住荣华富贵?都被朱元璋杀了个七七八八,凭这样一块死物就以为能与国同休戚,那只怕梦还没醒呢!
刻薄寡恩的万历,和他祖宗一个德行,张居正死后张家的悲惨遭遇,以无可争辩的事实说明了一切。
在秦林和张紫萱心目中,这片瓦形状的金书铁券还不如一块真正的瓦片,至少还能盖在屋顶遮雨!
直到听见秦林那句带着戏谑的“反正不是立我儿子”,张紫萱美眸中华彩一闪,将笔轻轻搁在笔架上,抬头笑道:“咦,秦兄难道不是准备扶保皇次子,将来做个拥立的头号功臣么?”
“就和你爹爹江陵相公一样?”秦林反问道。
当年万历初继位,高拱为首辅,声称“十岁孩童如何做天子”,隐有另立天子之意,把李太后和万历母子俩吓得够呛,是张居正一力扶保,才让朱翊钧坐稳了皇位。
最初的几年里,万历简直将张居正视为父亲一般,可后来结局如何,那也就不消说了。
拥立朱常洵?最好的结局,也无非是做第二个张居正。
何况秦林清楚的知道,无论朱常洛还是朱常洵都不是什么好货:
朱常洛登基之后很快就死了,留下两个儿子,一个喜欢做木匠,把朝政全盘交给九千岁魏忠贤,另一个性子操切,登基十七年换了五十位内阁辅臣,最后只好在煤山上吊自尽。
朱常洵呢,就更可悲,这位福王在河南横征暴敛,最后被李自成抓住,加上他花园里的梅花鹿,烩了一锅福禄汤。
秦林根本不属于这个年代,他并不认为拥有皇家血脉就天然拥有统治国家的权利,要让他拥立这两位前途黯淡的太子候选人,好吧,这明显不是什么好买卖。
当然,也许可以从小对两位皇子施加最优秀的教育,但那有怎么样呢,难道万历不曾拥有过这个世上最好的帝师吗?
再想想张居正的结局,足以打消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张紫萱黯然,眼底一丝黑色的火苗闪过,正巧秦泽捧着金书铁券在旁边玩耍,她摸了摸儿子圆乎乎的脑袋:“秦泽,你说,两位哥哥立哪一位?”
“立、立我!”秦泽奶声奶气的叫道。
张紫萱的心弦悄悄绷紧了,期待着秦林的反应。
秦林哈哈大笑,把儿子抱起来,在他嫩生生肉嘟嘟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好儿子,你人小心不小!”
张紫萱笑了,笑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意味深长,良久,突然又道:“那位郑娘娘,只怕未必会答应你的要求呢!”
说什么啊,好像我对郑桢有什么企图似的,秦林郁闷的挠了挠头。
储秀宫,郑桢的心情也同样愉快,顾宪成这群文官将了她一军,结果秦林巧施妙计,反将了对方一军,现在顾宪成只好郁闷的闭上了嘴巴,文官们集体降低了调门。
郑桢坚信时间是站在自己一边的,只要太子没有明确册立,她就可以施展狐媚手段,对万历狂吹枕边风,同时加强在内廷的控制力。
李太后正在垂垂老去,王皇后日渐冷落,唯有她郑贵妃,如日当中!
“秦林这家伙,我答应他的自然要办到,但他提出重新任用江陵党徒,事关重大,到底可行不可行?”
在这件事上,郑桢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她知道万历有多讨厌江陵党,好吧,就算能劝陛下回心转意——这对她来说有困难,但也并非绝无可能,问题是,秦林的谋划只是为了拥立朱常洵登上太子之位,获取未来的拥立之功,还是另有图谋?
她在朝堂政争上或许不如申时行顾宪成等辈,但也绝对不是全然无知的。
顺公公轻手轻脚的走进来,低声道:“娘娘,张司礼求见。”
张鲸?郑桢非常吃惊,这位权阉只认得万历,对她一直不冷不热,这会子来,到底是?
片刻之后,张鲸躬身站在了储秀宫中,他略略低着头,显得面孔有些阴沉,笑容却非常谄媚,声音也格外中听:“老奴忠于皇上,皇上所爱,便是老奴所奉,娘娘有所图谋,又何必假手外人?老奴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