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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审问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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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缈没打算今晚审出什么结果, 只觉得无论如何都应该有所进展,因为他心里发慌,想把这事儿赶紧了了。

    他手头有两个筹码, 其中一个谎言, 谎言总有破灭的时候, 说不定就在明天。

    另一个筹码则是圈禁,可惜他也在被困的范围内。

    把几只兔子放在同一个笼子里它们都会互相咬, 何况是人。他实在不知道把那四个人围困久了会有什么后果, 反正不是和风细雨。

    最好的结果是等两三天后姥姥醒来,他能把钥匙原封不动地放在她的床头, 功成身退,赶紧回南京去。

    最坏的结果……不敢想象。

    唐缈第一个谈话对象是司徒湖山, 因为淳于扬暗示他偷钥匙。淳于扬虽然年轻但谨慎, 不会随口乱喷,一定是发现了那老货行为不轨的端倪。

    司徒湖山还算有点儿风度, 尽管不喜欢离离,到了晚上却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她,理由当然是照顾妇女同志。离离欣然接受, 毕竟客堂的太师椅不是个睡觉的好地方,早上起来腰酸背痛。

    那房间十天多前还是间空屋, 是司徒湖山自己打扫出来的, 吱嘎作响的竹床也是他修好的。

    他身无长物,所有财产用十个指头都能数过来,比如一身旧道袍, 一套内衣,一双布鞋,一顶斗笠,一包法器,一块毛巾,几盒烟,一只大茶缸(外出时既能喝水又可盛饭),一只布袋(里面有毛票十元八角五分),这些东西全部奉送到离离跟前,她都不会看上一眼。

    唐缈找到司徒湖山时,他正在和淳于扬在天井里一边乘凉一边下盲棋,刚刚开局。

    司徒湖山半躺在竹椅上,说:“炮八平五。”

    淳于扬轻咳了两声说这个开局好,中规中距:“马二进三。”

    “你也挺规矩。”司徒湖山说,“马八进七。”

    “卒七进一。”

    两人你来我往说了二三十步,司徒湖山突然一拍大腿:“哎呀,你这个炮退得从容啊!”

    他仰头眨巴着眼睛在手里直掐,丧气说:“重摆!”

    唐缈蹲在他们边上问:“谁赢了?”

    司徒湖山不理他,对淳于扬说:“你的水平可以,与你爷爷半斤八两。”

    淳于扬回答:“不敢当。以前我没有书看,除了画册,就是棋谱。”

    说罢两人又摆上,迅速落了三四盘,淳于扬占据绝对上风。司徒湖山倒也干脆,形势稍有不对他就认输,说“重摆”,还说淳于扬的棋路都是从他家祖传的孤本里学来的,问那棋谱经过十年浩劫还在不在?

    淳于扬说:“祖父当年被迫去扫厕所,万般无奈把棋谱藏在女厕所里,居然好好地保存了下来,那书如今依然在我家。”

    “那就好啊!”司徒湖山感慨,“多少古物均有此劫,毁于一旦者盈千累万,只要能多保存一件,就是为中国千秋计,为子孙后代计。唉,干戈兵革斗未止,凤凰麒麟安在哉?”

    唐缈问:“那两句诗什么意思?”

    司徒湖山很不高兴:“你小子怎么还在啊?”

    唐缈说:“我没地方去。”

    “你蹲这里还不如去蹲茅坑!”

    “表舅爷,我有话问你。”

    “我没拿什么钥匙!”司徒湖山不耐烦。

    “不是钥匙,别的事情。”

    淳于扬站了起来:“那司徒先生,你们谈话,我去后面走走。”

    “哎别走别走,我不想跟落榜生谈!”司徒湖山阻拦。

    淳于扬浅笑了一下,还是走了,临走在唐缈耳边轻语:“好好地审。”

    唐缈没理他,顺势在他的竹椅上坐下,问司徒湖山:“你如果心里没鬼,凭什么不愿意和我说话?”

    “因为你没脑子!”司徒湖山气呼呼的,也起身打算离开。

    刚走几步,唐缈在他身后说:“表舅爷,姥姥说你不是司徒湖山。”

    “……”司徒湖山退回来,还是坐到躺椅上,伏低了问,“你说什么?”

    “我说——不对,姥姥说——司徒湖山是司徒湖山,你是你,他和你不是同一个人。”

    “这话怎么说?”

    唐缈叹气:“表舅爷,你要参加高考,估计也是落榜的命,这话还不清楚么?你老人家是冒名顶替的。”

    “……”司徒湖山瞪大眼睛,嘴角抽搐,居然好半晌没说话。

    唐缈观察他的表情:“你默认了?”

    “我……我……”司徒湖山差点儿直接跳到房顶上,“我默认个屁!!!”

    唐缈被他喷了一脸的唾沫,真是畅快淋漓一把澡,换做淳于扬估计会当场恶心死过去,当然死的是司徒湖山也未可知。

    司徒湖山连珠炮似的问:“这话是谁说的?是你瞎编的还是唐碧映?唐碧映怎么敢这么说?她居然信口雌黄?我不是司徒湖山,难道你是司徒湖山?难道她是司徒湖山?!”

    唐缈说:“表舅爷,你别激动啊,你把身份证给我看啊。”

    “我他妈没带!”

    “没带你跑出来当盲流?”

    司徒湖山气得眼睛喷火,追打唐缈:“你他妈才是盲流!你们全家都他妈是盲流!流氓!!”

    唐缈原本应该被他撵得满院躲闪,奈何脚不好,只好抱着头勉强抵挡说:“可空口无凭啊,我之前又不认识你,唐好唐画更不认识,唯一认识你的就是姥姥,可姥姥说司徒湖山早死了!”

    司徒湖山猛地止住脚步,问:“唐碧映说什么?”

    “她说司徒湖山1966年就死了。”

    司徒湖山像是被一根木楔子钉在了原地,他死死地瞪着唐缈,想从他的脸上找出撒谎的证据。可唐缈没有撒谎,“1966”这个数字明明白白地写在姥姥给他的那封信中。

    司徒湖山消瘦的面颊微微抽动,花白山羊胡子也随之颤抖,虽然如今落拓,但看得出他年轻时的清俊,纵然老了也保留了几分神采。

    他的表情变换着,过了好几分钟,突然坐倒,一边在怀里掏东西,一边颓然说:“我是司徒湖山,我有道观开具的介绍信。”

    于是唐缈就看到了一封字数虽少,但却是天底下最不伦不类的介绍信。

    介绍信格式是印刷的,其余信息用毛笔填写,内容为:

    介绍信(编号0000023)

    某某县公安局某某派出所:

    兹介绍清风道长(俗名司徒湖山)同志等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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