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链梯子很抖, 很晃,难以固定,然而比起头顶灼热的火光来, 下方的黑暗才是隐蔽安全之处。
火在桥上肆虐着, 不断有燃烧着的木屑和灰烬从头顶落下, 四个人爬在铁梯上窘迫地躲避着。
小田痛楚地呻|吟,由于不断用力, 刚刚站上梯子她腿侧的伤口就迸裂开了, 原先的简单包扎也不管用,很快鞋子里就灌满了血。尽管她咬牙不说话, 但是旁人都知道她疼。
唐好在梯子的最下方引路,每隔一分钟便大喊:“快了快了, 田姐姐再坚持一下!”
小田问:“我对象应该去江边了吧?”
“肯定去了。”淳于扬安慰。
他想了个办法, 让小田骑在他的肩膀上,由他来爬梯子, 后者只要扶紧就好。
小田从善如流,终于获得了喘息机会,开玩笑说:“这个时候我就恨自己肚子里没有弩张了, 否则这点小伤早愈合了!”
淳于扬说:“想得美。”
他不放心落在最后的唐缈,仰头问:“唐缈, 你怎样?”
唐缈没怎么样, 就是缺一只手,他用一只好手抓住摇摇晃晃的铁链梯子,另一只伤手抱住搪瓷缸, 费神费力,汗流浃背,从头顶酸软到脚底。
“别管我,走你的!”他大喊。
“快把那搪瓷缸子扔了!”淳于扬命令。
唐缈不肯,不知为何他这次异常坚持,非要把那几只弩张死虫带出这个山洞不可。
淳于扬没有办法,只好先照顾鲜血淋漓的小田。好在下方并非深不见底,十分钟后,一道在峡谷中蜿蜒的细细水流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又是河!”小田绝望地叫道。
唐好说:“现在是长江的丰水期,所以有水倒灌进来,冬天的时候这里就是路!”
“我要休克了!”小田哭道。
淳于扬扛着她踏下地面,浸泡在齐大腿深的江水中,故作轻松地说:“所以你找个医生对象是很明智的。”
小田为了维持清醒,刻意逼迫自己多说话:“淳于,这像不像前年你在柬埔寨背着我逃命的那一次?回想起来,你救了师叔好几回了哈哈!”
淳于扬说:“你还不嫌丢人么,非要广而告之不可?还有别自称师叔。”
他将小田交给唐好,回身将注意力放在唐缈身上,那家伙仍旧在铁链梯子艰难地维持平衡,距离地面还很远。爬梯子这种事,手比脚重要,有人能够靠双手攀梯,双脚却未必。
淳于扬毫不犹豫上去接唐缈,后者不太领情,问:“干嘛?”
“你说干嘛?”淳于扬说,“你既然舍不得虫,就好好捧着它们吧。”
唐缈嗤了一声:“我那是舍不得虫?我是舍不得姥姥,她死都死了,别留着这东西恶心了她。”
淳于扬将头伸入他两腿之间,一用力将他扛了起来。
唐缈被他架得骤然离开铁梯,吓得叫了一声,连忙弯腰用手肘夹住了他的头。
淳于扬说:“咦,这样不错,重心比较稳。”
“啧!”唐缈不愿意这样,感觉身体失去控制,只得将下巴颏也放在他头顶上,双腿夹紧,像只树袋熊一般抱着他的脑袋。
淳于扬嘻嘻笑起来,唐缈腾出手在他背上拍了一把:“别笑了,不重啊?”
“重啊。”淳于扬挺老实,唐缈毕竟是个成年人。
“重就快爬!”
淳于扬便往下移动,唐缈完全将命交给他,忍着不出声,捧着搪瓷缸的手臂紧张得有些痉挛,有好几次淳于扬都担心他会把里面的泡虫盐水全部翻倒出来。
唐好和小田在下方接应,平安落地后唐缈才大松了一口气,说:“以后再也不玩这个了。”
“不好玩?”淳于扬笑问。
唐缈苍白着脸说:“不好玩,比骑自行车双手脱把吓人多了,我这才知道自己恐高!”
四人继续往前,唐好带路,唐缈随后,淳于扬依旧背着小田。
这条地下溪流水深平均在七八十公分,即使个子最矮的唐好也能顺畅行走,只是阻力大些。
她庆幸道:“还好这两天上游没有发大水,如果有洪水的话,江水水位高涨,咱们可能又要游出去了。”
走了十多分钟,前方隐约见了的天光,四个人备受鼓舞,加快速度划开水面。
出口狭窄,像个弯月牙,如果从江面往里看的话,大约不会想到这个不起眼的洞口里会别有天地。
由于担心外间水急浪大,唐缈代替唐好第一个钻了出去,强烈的日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只好贴紧岩壁双脚蹬水,以免被冲走,直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声音炸响:“我的乖乖!!!”
“!!”唐缈一个激灵,睁眼一看,果然他爸爸唐亚东正手忙脚乱地划着一条小船,身后坐着他姐姐唐杳,也抓着一支桨。
他震惊得连话都不会说了,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搏击风浪。
二位亲人显然都不擅长划船,在江水里左摇右晃前俯后仰打着旋儿恨不得下一秒就要倾覆,虽然互相埋怨的嗓门很大,但顺利和唐缈擦肩而过,随波逐流越划越远。
唐杳从头湿到脚,尖着嗓子指挥,爸往前往前!爸往后往后!爸掉头掉头!我划你表划!表划了表划了!爸你有病啊爸!!!
唐亚东忍无可忍,跳下船一手抓着船舷,一手划水向儿子游来。
“儿子你表动!”他大喊,“表动表动!”
唐缈觉得自己要哭了,或者已经哭了,只是满脸都是水,分不清而已。他揉了揉被水汽模糊了的双眼,竭尽全力地喊:“爸!你姿势不对!!”
唐亚东浮上水面喘了一口大气,继续埋头狗刨,打出硕大又无用的水花,像一台坏了的水泵,耗电大做功小。那边的唐杳也好不到哪儿去,父女两个一人在江中花式游,一人在船上花式划,动静震天,奈何原地打转。
唐好、淳于扬和小田依次从他身后的洞口钻出,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
小田窥探过唐缈家,因此一眼就认出来了,在淳于扬耳边说:“是你老丈人。”
淳于扬惊讶挑眉,小田又说:“别傻着呀,赶紧表现!我看你老丈人笨手笨脚的,估计再游半个小时也到不了这边!”
淳于扬叹了口气,心想我这可不是为了表现,而是为了救人,他嘱咐其余三人贴紧石壁,转身向小船游去。
他先截住唐亚东,奋力将他推至船上,然后自己拉着船舷侧向游动像江边靠近,其余三个人则扶着石壁顺水往前,一行人汇合后轮流爬上小船,全已脱力,瘫软无语。
八月的烈阳高高地悬挂在天空,小船随着江波在身下摇晃,极度紧张之后的极度放松让淳于扬几乎脑袋一沾到船板就失去了意识。
唐缈吓得够呛,扑过去摇晃他,后来听到他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才知道人没事。
唐缈也躺下,耳边充斥着姐姐和爸爸叽叽喳喳的关切,他没有力气回应,只绵软地眯着眼睛笑,然后渐渐睡去。
他醒来时已经躺在乡卫生所的病床上,那床是上下铺,简陋到只有一个钢丝架和一张薄垫,稍微动弹便吱嘎作响。一床花色艳俗的毛巾被搭着他的肚皮,他想用手掀开,发现受了伤的手腕已经被夹板和绷带固定,包扎手法非常专业,应该是医生田姐夫的杰作。
长时间没有变换姿势,床架子硌得他后背生痛,他轻轻呻|吟了一声,上铺便有一个人迅速翻下来,蹲在他床边。
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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