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血肉的房间

没有什么好打量的。肉、血管、神经、眼珠、肉、肉、肉……！四处除了血和肉之外一无所有。他在绝望中发出自嘲的微笑。

    明明想着只要不主动迈出那一步就没有关系。他小心翼翼地靠着装作什么异常也看不到，在提心吊胆中活过了这几年。但一切终究还是无法挽回，就算是他自己不去探寻，总有绝望会找上门来。他看到了异常，正因如此，除了堕落入异常中迷失之外，他别无选择。

    他自嘲地感谢着自己之前数年来作为人类的无能。

    娘的，破罐子破摔了！他倒要看看这些奇形怪状的血肉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他摸了摸自己的身体。衣服除了黏糊糊的之外仍然是自己之前那一身，随身的物品都丢得七七八八，只留下一张公交卡和一把家门钥匙。他再三确认了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于是准备掏出钥匙，对着这看起来除了柔软恶心之外别无特色的血肉之墙划上一下。

    钥匙刺入墙壁，发出“噗呲”的声音。钥匙自然不可能和锋利的刀具相提并论，他费了好大的力气，也只不过是将钥匙插进肉块与肉块之间的空隙而已。血肉组成的墙壁比他想象中的更厚，钥匙几乎完全没入了血肉，却还没有进入到最底部。他于是只好小心翼翼地把钥匙再拔了出来。拔出的钥匙上也附着了一层绿色的粘液。

    完全没什么用嘛。

    房间里的血肉依旧蠕动着，刚刚塞进了钥匙的部分除了比起刚刚略微有些肿胀外，什么都没有发生。周治相信，如果他刚刚没有把钥匙拔出来，而是就这样塞进去不动的话，最大的可能性也只不过是这把钥匙会被墙壁蠕动着吸收进去罢了。他可不想自己家的钥匙就这样消失不见——虽然现在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活着回到家里，但手里拿着点不知道有什么用处的道具，也许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会发生些奇效。

    房间里又潮又湿，让周治感到一丝闷热。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滴了下来。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并不算新鲜的空气混合着血肉近乎腐烂的味道冲进了他的肺里，让他感到有些头晕。他开始试图回忆自己数日以来有关高塔的梦境。毫无疑问，这布满血肉的房间就是他在梦境中看到的景象。

    他能够回忆起，在梦里，自己在那人面乌鸦的引导下，走进了这座高塔。梦里的他每一次都是一样，顺着高塔螺旋的楼梯拾级而上。最开始看到的只是大理石制成的冷冰冰的台阶，但随着他逐渐向上走去，地上会开始出现零零散散的肉块和内脏，像是被什么撕扯过似的。再往上走，肉块会越来越多，直到最后，肉块会充满整个空间，蠕动着的仿佛活的血肉会攀附在墙壁上、台阶上、扶手上，让他能够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他隐约记得，在梦境的最后，当他顺着楼梯爬到塔顶的时候，在那里看到的会是同样的那只人面乌鸦。

    梦里的他在高塔的塔顶四下远眺，看到的不再是任何风景，只是一片纯白得一无所有的空间。仿佛这世界上除了这高塔、这乌鸦、再加上他本人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存在。

    在他失去意识，来到这里之前，看到的也正是这片纯白的空间以及这面目狰狞的乌鸦。他试着回忆了一下这乌鸦的面容。那应该属于一个瘦小的老人。他隐约觉得，这张脸他好像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