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幼钦极不耐烦地睁眼,看着面前的人儿,亏得自己起床气不大,还能平和地跟她说话,“阿兮,你闲得慌的话,就去打听一下,明日酉时,老爷在不在书房。”
“噢。可是小姐,一个时辰前大小姐房里的大丫鬟冬雪来传了话,说是你醒了让我去知会她一声儿,大小姐想来咱们阁子坐坐。”
听到是叶梦岑想要过来,迟幼钦果断决定先不睡了,坐起身来,说道,“那你便去大小姐阁子里知会一声儿,顺便叫阿攸进来。”
“是。”阿兮见迟幼钦已经完全清醒了,便应下出了主屋。
“小姐,穿这身月白云雁细锦衣搭一条蝶戏水仙群衫,阿攸再给你梳着今早给您梳的那堕马髻,别上大小姐送你的青燕垂尾簪,如何?”说着阿攸便扶着迟幼钦坐到梳妆台前,待迟幼钦坐定,便转身从衣橱里将自己先前说的衣衫拿了出来回到迟幼钦身旁站着。
迟幼钦见阿攸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低笑一声,执起梳篦,看着铜镜中面色苍白的人儿,说道,“随意吧,大姐不是外人,用不着弄那么多麻烦的事儿。”
阿攸闻言一愣,抬眼看着迟幼钦,“好。”
阿兮看着前一秒被阿攸扶着病弱体虚地走出主屋,这一秒一到梧桐树下便精神奕奕的迟幼钦,忍不住提醒道,“小姐,你还病着,这样上树,不好吧?”
“我没说要上去,就是摸一摸这梯子,怀旧一下。”看着阿兮担忧的目光,迟幼钦不禁低头浅笑,看来自己以前确实是胆子太大了点,“阿攸,帮我回屋拿件儿薄披风。”
阿攸应下便先让阿兮扶着迟幼钦,自己转身回了主屋。
“二小姐,大小姐来了。”
“辛苦黄妈妈了。”
“小姐这话说得!老奴便先下去了。”
扶着树干上绑着的木梯,看着黄妈妈那兴奋的样儿,不知怎的,迟幼钦心里总觉得暖暖的。
“二妹妹,你身子不好,外头风大,你怎的在院子里吹风呢?”
“屋子里一股子药味儿,以前吃了那么久的药,好不容易断了药,如今又总是闻着那味儿,浑身不舒坦,也就出来坐坐,不碍事的。”一边说着,迟幼钦便一边拉着身前的叶梦岑走到石桌坐下,转而对候着的几人说道,“你们去院子外守着吧。”
众人闻言便辞了身到院外,阿攸从屋里拿了披风给迟幼钦系好后,也辞身离开。
见着面容憔悴,双眸无光的迟幼钦,叶梦岑竟觉得阵阵心疼。从前那么灵动巧妙的女子,不过才几个月,竟就折腾成了这样。这个妹妹她是打心眼里喜欢的,也是愧疚的……
“二妹妹,大姐说多的也不管用,也就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旁的人再怎么伤害你,你自己也要好好对自己。”
“这道理我自是懂的,大姐不用担忧。”
叶梦岑听到迟幼钦这话,心里一阵苦涩,虽然想到了自己的事,却也是未多言。
见三言两语之后便垂眸无言的叶梦岑,迟幼钦直觉她是有话对自己说。所以沉默半晌儿,对叶梦岑说道,“大姐,今日过来,可是有话要与钦钦说?”
叶梦岑闻言,抬了目光看着迟幼钦一会儿,而后又垂眸拉过迟幼钦放在膝上的手,轻轻握着,酝酿许久,终于开了口。
“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好不容易回了叶府,如今,却又受了这样的苦。倘若你十岁的时候没有离府,恐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饱受波折……”
说着叶梦岑竟就不自觉地红了双眼,声线哽咽。
听叶梦岑话里的意思,是知道一些当年叶梦钦离府的内幕了?原先阿攸和阿兮便提过那年的事,迟幼钦一直觉得很奇怪,不爱出院子的叶梦钦,怎么就在院子里落了水?今日叶梦岑过来,不知是出于什么心,但是,她既然话引到十年前,莫不是要跟自己坦白些什么?
想到这,迟幼钦也就面上更戚戚,垂眸看着握着自己的那葇荑玉指,模棱两可地回道,“世事难料,有些事,躲不掉,总会发生。大姐又何必替我难过,白白伤了自己的身子呢?”
听到迟幼钦的话,叶梦岑只是叹笑,眼眶却是更红了。
“从前是我自己性子太温懦,选择逃避,所以,就算你回了府,我也未曾多言。可是,看到你现在的模样,我……很愧疚,倘若当年我站出来,或许…你也不会……”
说到这,叶梦岑却倏然住了口。可那面上痛苦的表情,迟幼钦却是看得真真儿的。
到了这一步,迟幼钦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于是乘胜追击,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反握住叶梦岑,状若安慰地说道,“大姐,我不怪你。只是,当年不慎落水,而后大病,一直是我的心结。大姐今日既然提到了,不妨说来,也好让我心安些,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