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再也没出过浙江。
现在魏家也不得不做起生意,让后辈不至于过得清苦。
远在京城的徐家也收到了徐砚着人送回来的节礼,徐老夫人在礼单上看到几样茶,当即就抿嘴笑:“初宁丫头还记挂着我这老婆子呢,又给我制了茶。”
徐绣云已出落得亭亭玉立,马上就要及笄了,凑上前一看笑着说:“这么些,肯定有我们三姐妹的一份!”
老人哈哈大笑:“去,敲诈到我老婆子头上来了,一片茶叶也不给你们。”
坐在老人下手的徐立轩沉默喝茶。
两年多了,他有给小姑娘去过信,但无一不是石沉大海。
每缝节礼的礼单上,也从来没有过落小姑娘的名字,但他祖母总能找出小姑娘送的东西。她为什么不落款呢,是还在意他母亲当年的误会吗。
徐立轩又猛灌了一口茶,他想,若是当年他明白得早一些,是不是事情不一样?
年少懵懂,如今懂了,却只有满嘴苦涩。
而去年他下场,考过举人便落榜,准备再三年再考,二弟和他一样。任家兄长有一人却连举人都没考上,舅舅气得抽了他一顿,关起来再度苦读。
这两年,任家人来往也少,他依稀知道二表妹做的事,这才是真正逼走了小姑娘的原因。他也不想和任家有什么来往。
但他母亲昨晚来说,中秋的时候会要回任家,他们兄弟一定要跟着去。
现在想着就不耐。
徐立轩还在出神,林妈妈从外头进来,伏在老人耳边说话:“任家女眷今年又没收到安成公主的请贴,中秋后的赏花宴她们恐怕又不能去了。”
老人听着神色毫无波澜:“也不是第一年了,都第三年了。”
自打小姑娘离京,任大夫人在京城的圈子走动就不太顺利,很多勋贵家里举办宴会都没有邀请她。按理任大老爷高升,侍郎一职可轻可重,哪天就一脚进了内阁,结果家里的夫人却一直坐冷板凳。
外人可能不知道原因,徐老夫人却是知道的。
她可以笃定,小姑娘那个凤首步摇和安成公主相关,至于安成公主为什么知道这些事,她也懒得得多猜想。
总之安成公主对徐家仍旧是和和睦睦的,那便是徐家的福份。
这份福,多半是小姑娘带来的。
只是有人认不清楚罢了。
徐家晚辈从碧桐院散去的时候,徐家三姐妹还是从老人那里分了些茶,高高兴兴商量着要扮个小茶会。
徐立安突然走到胞姐跟前,可怜兮兮地说:“好姐姐,也赏我一些尝尝味儿。”
徐绣云瞪眼,不想给。
徐绣莞两姐妹哪里见过他可怜乞食的样子,哈哈笑着拿出帕子给他匀了些包好,哪里知道转头徐立轩又从他手里要了一半。
徐立安看着只能冲个两泡的茶叶郁闷。
兄长什么时候也喜欢喝花茶了。
而徐立宇望着行事古怪的哥俩沉思,然后想到什么,耸肩笑笑,抬步往自己院子里去。他还是喝他的陈茶吧。
同日,安成公主也欢喜地收到小姑娘的节礼,几方绣着牡丹的帕子,还有两盒月饼。并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
她捧着东西却看了又看,心里都是高兴,第二天进宫的时候,还给明德帝带了一块月饼过去。
明德帝被她带一块月饼的小气劲气笑了:“我好歹护着宋霖了,你就给我这么一块月饼??”
“给您就不错了,本就不是送您的。”
安成公主理直气状。
明德帝真想让她把东西拿走,但一想凭什么给拿回去,当即叫内侍切了,一个人独用。结果是到了晚上都没克化,晚饭用没平时的三分之一。
安成公主第二天知道后又进宫气他,说道:“看您,不认老都不成了,一块月饼就把您撑着,还想要更多。”
气得明德帝要拿杯子砸她,安成公主一提裙子跑得飞快,内侍过来说土默川史者带着贡礼前来。
土默川是本朝大同边上的一个外族之地,称为土默特部,明德帝的姑母庆贤长公主被看中,就和亲过去。
那时庆贤长公主丧夫,既然当时土默王不在意,两边本就在谈和阶段,先帝便允了这门亲。
明德帝听闻后忙宣了人进来,帝王问及庆贤姑母身体是否安康的关切隐约传出。
***
到了中秋那日黄昏,初宁换上烟水色的裙子,梳了垂鬟分肖髻。没绑燕尾,齐腰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几朵金桂点缀其中。
徐砚见她前来,秋风先将淡淡的桂香送到他呼吸间。
“怎么那么素淡。”
他低头看她,小姑娘柳眉杏眼,正笑得灿烂。
“簪花了呢,再戴别的不好看。”
他再细细打量,见她还是描了眉和点了唇,这一看,分明又是姝色清绝。
“那就走吧,我们到西湖去。”
“是到画舫上吗?”
初宁习惯地去把手伸到他掌心中,没发现他有一瞬的犹豫才握住。
徐砚看着前方的石板路,轻声说:“嗯,到画舫上去,今晚不少人要西湖赏月。已经定了那家酒楼的席面,会一并送上去。”
初宁就想到每到节日,西湖上还会有清倌在画舫里弹琵琶唱曲儿,愿意砸银子,能将人请到船上吟诗作画,红袖添香。
她眨巴眨眼,以前徐三叔带她去西湖游船都是白日,也许今儿她能见识一下。
徐砚正想问她有没有带披风,怕晚上风凉,一低就看到闪动光芒的双眼。似乎是在期待什么。
游个湖,她有那么高兴?
两人来到西湖边的时候已十分热闹,周边都挂着点亮的花灯,碧水映灯,似人间铺砌了一片星河。
初宁被徐砚扶着上了画舫,两人才在甲板上站稳,就听到有人喊:“这不是徐大人?”
“徐大人推了宴,居然是与佳人有约。”
初宁闻声望去,岸上站着四五个人,皆是中等身才,三十出头的样子。
徐砚眉头微不可见地蹙起,向起人拱了拱手:“众位大人可莫乱说,这是徐某的侄儿。”
他一句侄儿叫他们想起先前传言,徐砚跟魏家的外孙女一同前来杭州,那是魏家大姑奶奶的嫡女,嫁的是前些年出了事的宋阁老。
宋阁老和徐砚有交情,所以才托了女儿给他帮着照顾。
不过听说现在那宋姑娘是住在离魏家一条胡同的无名居。无名居的来由是因为大家都知道那是安成公主的别院,但因为没有挂名姓,大家日久就喊成无名居。
徐砚也住那里。至于为什么宋姑娘不住外祖家,就没人知道原由了。
众人思绪几转,哈哈地笑:“失礼失礼,不过这也是佳人,话倒是没错。”
初宁安安静静站在那里,徐砚余光扫她一眼,临水而立的小姑娘沉静温婉。小姑娘可不是长成倾城佳人,他微微一笑才再回话:“如此,我便与佳人有约了。”
岸上几人又是笑,还催促:“徐大人快带佳人进去吧,莫吹了风。”
这才算各归各路。
等徐砚领着小姑娘进了画舫后,有人就小声和同僚说:“只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倒是一眼就叫人惊艳。”
“听说魏家大姑奶奶就是个美人,女儿姿容出色也是正常的。”
“只可惜了宋家,不然我还能找出个差不年岁的儿子来。”
“哎哟,这就打人小姑娘的主意了,以徐大人的眼光,恐怕看不上你家小子。小心徐大人听到不高兴,暗中给你使绊子。”
说到徐砚使绊子,几人神色各异,都噤了声往约好的作乐地方去。
徐砚到杭州来先将都水司的帐理清,分毫不差才正式接手,又缝有查上任主事的钦差在,凡是侥幸的都被揪出来下狱。
接手后,又雷霆手段清出一批不符合要求的造材木料。所有人都以为他就是个读书人,哪里懂得什么造船料子的,结果人家眼毒得狠,给京里派来的钦差立了不少功。
从这事上,所有人都看明白了,这人年纪轻轻,却十分奸滑。
京城里的钦差看着是要得圣誉,可其实就是被他利用来摆平都水司里的蛀虫,不少人还和京里那些大官有牵连的。
不然谁吞得下那些钱财。
本来大家都等着徐砚要得罪人倒霉,结果人在这再呆个半年就任满了。上回倭寇来袭,正好试用上新战船,追击到对方大败,提督要给他修造战船请功,可以说是顺风顺水。
不知什么时候就回京城,正正式式的在六部当京官,前途无量。
“刚刚那些是布政司衙门的几位大人。”徐砚带着小姑娘进到船舱,初宁想了想说,“不像什么好人。”
徐砚被她逗笑了:“我们卿卿可厉害了,一眼断人。”
初宁听着他的打趣也没不好意思,反倒扬扬柳眉说:“那是,我可是有三叔父这样厉害的人物在身边,耳需目染之下,多少偷学了些本事。”
小姑娘真是越来越精乖了,以前那个心直口快的小姑娘,现在居然还学会拍马屁了。
徐砚轻轻地笑,眉宇舒展,伸手揉了揉她的发,让她坐下。
等船上的侍女呈上饭食的时候,湖面突然响起歌声,琵琶转轴拨弦三两声,旋即与女子悠婉嗓音相铺成调。
“妾无幸见君鲜衣怒马街上游,得那日春,西湖垂柳荫下见风流,一遇倾心夜入梦。”
初宁闻音已快步走向大敞的窗前,探头见到一艘灯火明亮的花船就在不远处。徐砚听到这样的艳曲,眉头皱了皱,想将小姑娘喊回来,下刻却又听那清倌唱道。
“徐郎比明月,妾若足底泥,蒲柳之姿痴心想——”
初宁霎时瞪大眼,徐砚忙上前一把将她拉回来,神色冷然:“关窗!”
哪知话才落,湖面有响亮地笑声传来:“柳娘子又在向徐大人诉情了,莫不是徐大人在这西湖上?”
初宁望着脸色沉沉的青年,缓了会,指向已经关上窗户问道:“三叔父,徐郎是指您吗?”
徐砚:“......”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两更合一的大长章。谢谢小天使们的雷和营养液,非常感谢!
————————
徐砚:没有,不是我,你别胡说。
很多年后,初宁再翻出旧帐:柳娘子是怎么认识你的。
徐砚:谁啊,不认识,没听说过。
再很多年后,初宁和儿女说:从前西湖有个柳娘子。
徐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