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忧这虽然等于是跟他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他却是从没有想过,来这一行,会是这么个谈法,更没想过,梵忧会这么直接。
若来此之前,可能他还会犹豫一下,可现在,梵忧的这个条件,他绝对不会答应。
“存地失人,人地两失。存人失地,人地两存。你想选后者,可我两者都要,这两者,我大璟皆不会、也绝不允许失去,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亦然。”凌沺再道,不再带着笑意,也懒得再打什么机锋,既然直接了当的说,那他干脆更直接些。
“布道而已,又有何不可。”梵忧轻笑依旧。
“若是中原佛门,虽然我也不待见,但总得来说,即便信的多些、传的广些,也没什么。可你梵山佛门,不行!这天下以人为本,也以人治之,而不是寄托所谓神佛显圣。虹宗的教义,其实我还比较喜欢,虽然不足之处不少,但行的是教化之事。而在这,我看到的只是一堆被提着线的傀儡,活的不过是你们钩织的一场无休止的傀儡戏罢了。大璟不会容许你们,去同样这般影响到大璟子民。哪怕,只是少数。”凌沺摆手道,态度坚决异常。
“他们是快乐的,是幸福的,是满足的,难道还不够吗。”梵忧挑眉质疑起来。
“七情六欲,人皆生而有之,不同的人,因此有着不同的喜乐悲欢,有着种种不同的生活、不同的选择。而你们钩织的这场戏,不过是一场看似只剩喜乐幸福,其实全部在你们操控之中的幻梦,喜也罢,悲也罢,竟是由你们而生,全然不由己心,活着有何意义。”凌沺鄙夷不屑。
而梵忧没有再说什么,只是
笑的欢畅了起来。
良久后,凌沺都被笑的有些发毛,他才再道:“尽管你屡次打破我对你的印象,但此刻的你,才真的想让我跟你好好聊聊。”
“??”凌沺一脸问号,各种懵逼。
咋的,刚才都是在放屁呢?
“我生在梵山帝族,按你们的话说,还是嫡长,日后基本也会是这个国度的帝王。可我只是比其他人聪明了一些,便不得不幼时就到了这里,成为了而今的梵忧。
甚至不止是我,哪怕历代先祖,其实与山下大众何异,不过也是被提线之人罢了。
很早我就在想,所谓的佛圣,所谓的教义,难道就是真的天地至理?
然后我开始学习,学习所有阿穆那之地流传的各宗教义,各宗典籍,甚至去了解而今阿穆那佛门的起源。
佛圣其实很好,他与我一样,出身贵胄,更比我幸运,可以去做许多想做的事情。
他的一生都很开心,他甚至最初不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整日愁眉苦脸、饥肠辘辘。
他想要将之改变,他想要人们都跟他一样开怀欢乐,世间再无疾苦。
可他发现,他曾虔诚信奉的古教,并不能对他这个想法有任何的助益。
所以他创立了最初的佛门,宣扬自己的想法,务实的去帮更多人开心起来,摒弃烦恼忧愁和悲伤。
他做的也很好,数以万计的人,在被他帮助着,影响着,改变着。
可等到他离世,等到佛门在钵罕那不再被容纳下去,一切都有了改变,尤其是在这里被发现之后。
太多太多的人,开始将他神话,说他是天神转世,解救世间疾苦。借着所谓梵光和早已变了样,却更加严整的教义,彻底兴盛开来。
佛圣没有错,错的只是后来人罢了。
可错,便是错。佛门既然不再是最初的佛门,我等又如何不能像佛圣一样,将之改变,甚至将之倾覆!
中原佛门的变化,与阿穆那佛门区别很大,但我却很喜欢他们众生平等的理念。
古教而今已然不复存在,阿穆那佛门,却不是我能、或者说我现在可以颠覆的,哪怕是我。
一切都已根深蒂固,改变,非一人之力,可以做到。
我的条件,并非宣扬我阿穆那佛门入璟,而是请大璟可以让中原佛门有兴盛之机。
届时由外及内,来改变阿穆那现状。
起码名义上都是佛门,更容易让阿穆那百姓接受,再予以正道之名,一点一点,让所有人为之改变。
如此,叶护以为如何。”
梵忧说了很多,凌沺听的也很认真,但他的回应,仍旧干脆利落,直接道:“挺好的。千百年后,或许佛门圣人,就是你了,你也将被神话,万世不坠,圣名广传。可那是你的事,该我大璟屁事,半点儿好处没有,为何替你做这般嫁衣。”
“别看我。我也就是说说,没啥以万民福祉为己任的胸怀和担当。何况,那还是你们阿穆那之民,非我大璟亦非我朔北之民。”见梵忧看着自己,凌沺冷笑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