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心魔

    悯释仙君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把肉烤完。

    我先烤好了一根鹿腿，直接递了过去。

    悯释仙君一言难尽地看着我的手，委婉地问道：“你……不怕烫？”

    我又想到悯释仙君现在肉体凡胎，自然是怕烫的，又用妖术给鹿腿降温，然后递了过去。

    简直跟照顾小虎崽一样了。

    悯释仙君这回没说什么，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声“多谢”，接过鹿腿咬了一口，眼眶有点发红。

    我心里纳闷儿，我都给鹿腿降温了，还有那么烫吗？这悯释仙君果然是天上的神仙，娇生惯养出来的。

    悯释仙君可能嫌弃鹿肉没有仙界的山珍海味好吃，连一根鹿腿也吃不完，就说自己吃饱了，我寻思着不能浪费，三下五除二就替他全吃完了，然后一边打着饱嗝一边打着响指。

    悯释仙君的眸光微微一动，骤然见了笑意，说道：“地上凉，别坐地上了。”

    我不由呆了一呆。

    悯释仙君果真好姿态。双瞳如映月墨泉，笑意盈盈，潋滟了满眼的波光，唇畔是仁慈的笑，为世间镀上一层光晕，目光至处，万丈悲悯。举手投足风姿浑然天成，不容人心生亵渎。

    这与方才的模样简直就是背道而驰！

    等回过神来，不禁又想，果真是仙界娇生惯养出来的仙君，竟然觉得鹿肉难吃至此。我不过是替他解决了剩下的鹿肉，他也感动如斯！我的牙又是一酸。

    悯释仙君也不做声，深深凝视着我。

    我挥了挥衣袖，说道：“不妨事不妨事，仙君多虑了。”

    我是妖，哪里会如凡人一般脆弱？

    悯释仙君站了起来，过来亲自扶我起来，给我拍了拍沾上灰尘的衣裙，说道：“那也凉，你也有六感，哪怕不会着凉、感染风寒，也凉的难受。”

    悯释仙君这般厚爱，我顿感受宠若惊。

    平时都糙惯了，就连我那几窝虎崽子打生下来都是直接放地上的，更别说我自个儿。乍然有人这般细腻关心于我，我心中感慨颇多。

    悯释仙君真真儿是个慈祥温和又悲天悯人的仙君！

    我猜测，悯释仙君大抵是生了心魔，才至于那般冷漠。而我稍微给他一些关心，他便如此感动。真是令人唏嘘不已！人心不古，悲天悯人的悯释仙君都会被逼迫到如此地步，甚至产生心魔，我不禁生出了诸多怜悯之心。

    所以说啊，跟人打交道什么的又麻烦又无趣，哪里有独来独往更加潇洒自在？人性复杂，跟人搅和在一起，那是极浪费感情的。

    我收回被他牵扯住的手，又打了一个哈欠，情真意切地说道：“仙君先坐下休息休息，我把剩下的骨头都收拾收拾。”

    悯释仙君说道：“我来帮你。”

    我没想到，娇生惯养出来的仙君此刻居然主动来帮我收拾残骸。

    我们把小鹿的残骸装进袋子里，然后由悯释仙君提议挖坑埋掉。

    我还从来没有埋葬过猎物的尸骸。

    我心想，有很多动物都是以尸体为食，这不是断它们的活路吗？不过转念一想，左右只埋一个，要是悯释仙君高兴，那就随他吧。

    这尸体被埋掉也会变成植物的养分，照样能起到它该起的作用。

    我心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想的特别多，也不怪我，毕竟是头一次接触悯释仙君这般德高望重的仙人，难免心思活跃。

    埋完了小鹿的残骸，我瞧着悯释仙君，心底又发了愁。

    悯释仙君怎么说也算是客人，总不能撇下他，我自己去找个地方打盹儿吧？可是我不擅长跟人打交道，也不懂什么待客之道，要是委屈了悯释仙君，那可不成。

    我反复斟酌，思前想后，问道：“仙君来人间可是有何要事？不妨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仙君排忧解难。”

    要是没事儿，那我送悯释仙君回毓眉山去。要是有事儿，能帮仙君解决那就帮仙君解决，然后送仙君回毓眉山，不能帮仙君解决就算了，送仙君回毓眉山，到了仙君自己的地盘，仙君处理事情也方便，总不至于被我所连累。最后总是要送悯释仙君回去的，我也招待不好仙君，毕竟我这里要啥没啥，去猎杀个小鹿，仙君还嫌鹿肉难吃。

    一般而言，悯释仙君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的，何况还是在法力尽失的情况下，必然是有事的。

    悯释仙君沉默了半晌，才艰难地问道：“你是想赶我走吗？”

    这语气，特别委屈，就跟被娘亲抛弃的小虎崽儿一样。

    我心里纳罕，他怎么会这么认为？我只是不擅长招待客人。

    我干笑两声，摆了摆手说道：“仙君多虑了。”

    跟人打交道真累，莫名其妙就被误会了。

    悯释仙君也不知道信是没信，说道：“我出来确实有重要的事。”

    我点点头，诚恳地说道：“不妨说来听听。”

    悯释仙君叹息一声，说道：“我产生了心魔，来凡间历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