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别过分了

    我与叶千泽各执一词，直到最后也没辩论出个一二三四来。

    后来我才知道，叶千泽是极其喜静的，他不喜旁人惊扰，也不喜像今天这般与人争执、不喜凑什么热闹、不喜旁人围观，他也曾觉得成婚是累赘，他也曾觉得找个女子共度余生，既是误人，也是误己。

    究竟是为什么，才会让他改变的那么彻底？

    回去连珺的院子里，连珺做了整整一大桌子饭菜。

    小院子里摆着一个石桌，我也没留心过石桌是一直都在还是新添的，石桌旁放着四个石凳，倒也雅致。桌子上摆满了饭菜，连珺端着又一盘菜从厨房里走出来，把饭菜放在了桌子上。

    我一直都知道连珺是会做菜的，我幼时常常见到连珺烧火做饭。他曾无数次邀请我，却都被我拒绝了。因为娘亲常说，不要接受别人的好，一旦你接受了，对方就站在了你无法企及的高度上。当时的我不太懂娘亲是什么意思，但是也绝对不愿意低人一等，又想不到我能用什么东西来偿还他，所以就无论如何都不接受他的邀请。而慢慢的他也不再邀请我了。

    后来渐渐明白，我可以作为一个捕猎者而去屠杀生灵，却不可以接受别人的好，因为人心最是复杂，其中的弯弯绕绕不是我能处理明白的。

    就像我小时候，连珺带着我去凡人的村镇里念私塾。毕竟年幼无知，我心里很想跟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儿，可惜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跟凡人做朋友。我学习很好，但是没有人愿意跟我一起玩儿，偶尔会一块儿跳个皮筋，最后我也不在其他小朋友的邀请范围之内。就跟私塾里的另一个天生呆傻的学生一样，不受旁人待见，只不过我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去。我也没想过跟那个天生呆傻的学生做朋友一起玩儿，因为这些特殊的生物似乎有一种魔力，让我打心底里想要敬而远之。

    而且我是很有骨气的，旁人若不跟我玩儿，我也绝对想不到要赶着贴上去。

    后来被我娘亲发现了，娘亲跟连珺狠狠地打了一架，其实是娘亲打连珺，连珺只防守不反击，虽然连珺修为很高，身上没有挂彩，但是面子上一样不好看。

    我偶然间听闻要给其他小朋友好处才行，我也问过连珺，连珺一脸哭笑不得地跟我说，我其实只需要给别的小朋友一颗糖，我就能交到真正的好朋友，建立纯粹的友谊。连珺其实没少给我往书包里塞吃的，只不过我一样也没碰。

    我也一样弄不明白，为什么一颗糖就能换来友谊？如果出自于贪婪之心，那么既然贪婪这颗糖，为什么还能建立友谊？建立友谊必然是你来我往的一件事，不是谁贪婪谁的就能有结果的，那为什么还要贪？如果不是贪婪之心，又为什么偏偏需要一颗糖？

    我晕晕乎乎的，直到现在都弄不明白。

    再后来，他被仇家追杀，我救过他一命。他欠下我天大的恩情，我自然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给我的一切好处，而不用思考着如何偿还他什么，他似乎也从未想过要偿还我的救命之恩，而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我也从未想过让他偿还，我们这才应该是真正的成为了朋友。

    所以我才能心安理得地住他的院子，用他的东西，甚至还带了别人过来。

    人参娃娃从石凳上跳下来，扑进我怀里，“咿咿呀呀”地说了一大堆废话，一脸兴奋。

    我抱着人参娃娃，颇为惊奇地问道：“连珺，你怎么做了一大桌子菜？”

    连珺抬抬下巴，说道：“做给你吃的，我估摸着你饭量大，做了不少。难得你来住一遭，我寻思着你还没吃过我做的菜，想让你尝尝看，合不合你胃口？”

    若是以往，我是没兴趣吃饭的，毕竟我不是什么不懂事的幼虎了，可是之前叶千泽带我尝过人间烟火，食髓知味，自然没有推拒的道理。

    我平时嘴里再怎么个不饶人，此刻也暂时先抛诸脑后。

    叶千泽拉住我，说道：“先洗个手。”

    我纳闷，说道：“我一个妖怪怕什么？”

    叶千泽眼底闪过一瞬间的黯然失色，我心头一紧，糟糕，莫不是又说错话了？

    叶千泽抿了抿嘴，说道：“也对。”

    连珺过来拉过叶千泽，把叶千泽从我这儿带走，按在椅子上，说道：“悯释仙君也不要客气，尽管吃，尤其仙君还法力尽失，与凡人无异，更是需要吃东西。”

    我忐忑不安地端详着叶千泽，他似乎没有要计较的意思，我悄悄松口气。

    连珺又拉着我坐他旁边，让人参娃娃站在我和叶千泽中间，我倒是没什么异议，叶千泽的目光却是阴寒得很。

    但是叶千泽没有发作，不知道是不想让我为难，还是因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或者两者都有。他沉默着拿起筷子，给我夹了一筷子饭菜，给人参娃娃也夹了一筷子，然后吃了起来。

    我顿时觉得这口气似乎松的有些过早了。

    连珺意味不明地哂笑一声，说道：“悯释仙君当真是借花献佛的个中高手。”

    这阴阳怪气的劲儿，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跟叶千泽不对付。

    我心中憋着一股子上不来下不去的气，感觉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竟然都没了刚开始的好胃口，就像是冷冰冰的水突然浇在了我身上，逼迫我不得不认清现实。

    我拉了拉连珺，说道：“阿珺，你别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