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落单

咒语。把手里的草撒出去之后，不出意料——前路空无一人。

    郁杭的动作很野蛮。

    他不喜欢复杂的事。

    十年前郁杭第一次听到要来保安大队当外包的时候，差点就决定毁约。保安大队这种机构做事总是喜欢把事情复杂化。他们总是不计后果要把理想主义的愚蠢坚持放在第一位。想要去拼命守护一些与自己没有相关的人。坚持这种原则的后果就是他们很可能牺牲了数以几倍甚至十几倍的精英，拯救了一个自私自利什么贡献都没有的王八蛋平民。

    最可气的是最后，不论南辕北辙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中途失去了多么重要的手足兄弟，他们也绝不认为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

    也许菩萨会赞赏他们。

    但他是妖，他憎恶这种愚蠢的慈悲。

    “领导加油！“他背对着张斌，非常敷衍的鼓励。

    男人虽然闭紧了嘴，却也没有卖力挣扎。郁杭想到保安大队愚蠢的处事原则以及张斌那坚定的拒绝。手上不自觉加大了力气，咔吧一声不小心把男人的下巴卸了下来。郁杭心虚的往后瞟了一眼，还好夜黑风高，斌仔正在努力的研究怎么撒豆成兵。那脱臼就脱臼吧！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药丸，直接扔进了男人喉管里。突然，下巴不能动的男人用上半张脸牵动出瘆人的笑容，他双手向左转打死了方向盘，车子的左前轮迅速悬空。

    张斌第二遍刚念到急急如律令，把水含进嘴里，本田车就在轰动油门的巨响里整辆车直接开进了悬崖里。

    千钧一发的时刻，张斌看见郁杭的手还保持着扔孩子的动作，跳车的机会转瞬即逝，那对漆黑眼睛里看不透的光随着倾倒坠落的轿车坠落。

    张斌堪堪接住孩子。嘴里的水咕噜一声全都咽了下去。

    黑洞洞的深崖底回荡着金属磕碰的声响。

    嘣一声，山那边又响起了骇人的爆炸声。

    此时此刻，只有刚刚还嚎啕大哭的孩子突然安静下来。张斌觉得手里的孩子安静得有些不正常，忙认真检查。果不其然，孩子脖子上有块红色的手指印子。从哭到不哭，一共就间隔了三秒不到，孩子很明显是刚被某位舍己救人的妖怪掐晕的。

    张斌扯烂衬衣下摆，往上头撒上水，拧干之后绑到孩子脸上做了个简易面巾。

    后尾箱因为被撞变形，没有办法直接打开。张斌猛踹两脚，从后尾箱里取出备用的绳子。将孩子绑在自己背上。

    他要爬到山谷里去。

    终有一日，他要把郁杭送上断头台，但绝不是今夜。

    今夜，他要去救他。

    张斌从车里翻出他跟郁杭的随身行李。

    除了齐染的那只钢笔，他的行李里没有什么一定要带的。郁杭的行李也很简单，除了两件换洗衣服，一个笔记本电脑，就是一些从三组要来的纸符，以及一个盖子不知掉到哪里去的药瓶，借着天上通红的火光可以看见瓶身贴着块胶布：太上八毒杀鬼赤杖丸。

    从车里把匕首拔出来绑在腿上，又纸符、药、钢笔都贴身收好。将将仅有的半瓶矿泉水塞进郁杭的挎包里，背上包反身一蹦，跳到悬崖下最近的一个落脚处。山的另一头是火势凶猛的休息区，盘山公路开不了。徒手爬密林陡坡这种苦活，最近一次干还是在去重任局之前的对抗演习。他们司令部差点让蓝军偷袭，作为参谋他被攆得背着通讯器材断断续续跑了上百公里。

    想到通讯器材，张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机完全没信号！

    只能靠腿了。

    说是悬崖，其实还是有一些坡度的。加之坡上长着好多植物，着力点还是很多的。张斌下攀的速度非常快，他没有太多时间。一来山的另一头很可能已经起火了，燃烧过后的有毒烟气就会沉进谷底。二来，这样翻着个儿滚到山下去，姑且不说郁杭这个妖怪，那两个有血有肉的路人一旦伤到要害，黄金处置时间将非常有限。再者，还有个恶鬼呢！

    突然一束光滑过来，照在他刚刚离开的那块落脚点上。

    张斌闪身躲进了一丛灌木的阴影里，半蹲着微微偏头超着光的方向观察。

    是郁杭？

    郁杭身上必然没有带手电。是本田车里的手电筒吗？

    远处仿佛有个人在调整手里的东西，那束光在一个点上随意调转着方向。每一个方向仿佛都是不小心划过的。只见那束光在同一个高度晃了一会儿。突然开始向下移动。

    不是郁杭！

    郁杭不可能从那个高度往下爬！

    “你在找我吗？”

    突然，张斌感觉肩膀上多了点东西。

    余光下瞟，居然看见一只惨白的手！头皮发麻，身上噌就冒了一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