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窝别台也因为心事重重而辗转难眠。临出发时,李贤的交待犹言在耳,
“二王子,虽然你胸有城府,一直不肯向我表白心迹,但容我还是多嘴一句,男人如果要有容下天下的胸怀,就不能再把血亲摆在最前面。只有铁血的江山,没有温柔的王权。”
窝别台自然知道李贤想要暗示什么,他从大王子迟迟不归,金帐使者此此都神秘消失就断定,大王子这是准备要动手夺权了,必须要时刻提防大王子的手段,如果此次在路上遇到大王子,断不可轻易落入脱脱手中,而是要尽快返回哈苏亚,毕竟,部落内还有东拼西凑的数万战士,即使不敌,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李贤自认为这不是杞人忧天,他也把许多大夏流传的帝王权谋之术讲给窝别台听。朝代更迭,新旧交替,只有权力的交锋,少有玫瑰相赠。而此时窝别台的心思,却早已不在北荒草原了。
“先生,您的教诲我感激不尽,但是我北荒游骑和你们大夏那些喜欢玩弄权谋的多窍之人不同,大王子也有好,或者三弟,四弟也好,我们都是按照军功的大小论功欣赏的,至于父王想要把游骑交给哪个儿子,他会遵从长生天的旨意,其他的弟兄都会尽力辅佐的。”
李贤却连连摇头,“二王子,没想到你被那些虚妄的仁义道德约束的太多了。要知道,这些规则是帝王约定的,而帝王之约,自然是约束他的子民,而非约束帝王自己。要成为人君,就要有舍我其谁的君心。”
李贤其实是被当下严峻的形势逼迫的太过揪心了。毕竟百年不遇的天灾,加上病入膏肓的良木哈大王,那个一向和他不对付的大王子脱脱,又把整个北荒游骑的精锐尽数带走。如果真的按照最坏的情况发展下去,那么一旦脱脱的阴谋得逞,不仅是北荒之祸,按照大王子的秉性,必会策马南下,到时,只怕整个九州都要陷入腥风血雨之中。
原本他一直看好的二王子窝别台,这次从南苑返回后,却性情大变,虽然他坚信窝别台不会做出手刃南苑大王塔尔加的哲达。但即使是被良木哈关了数月,这位二王子似乎依旧对哈苏亚的未来没有什么打算。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窝别台竟然会向他请教一些大夏的文字书法之学,甚至会用握惯了钢刀的大手,死死的攥住细细的笔杆,虽然也不知握碎了几只笔杆,但是如果这王子能喜欢上大夏的文字,显然更有助于化解大夏和游骑之间的干戈。
其实李贤没有留意到,窝别台是因为发现苏苏在监牢里,喜欢看李贤带给他的书籍消磨时光,窝别台想着如果自己也能写出像样的大夏文字,说不定能让苏苏增加一些好感。
既然李贤如此的开诚布公,想到此行的凶险,窝别台也并非完全胸有成竹,他也忍不住问了李贤一个问题,
“先生给我看的那些大夏文字中的历史,无数英雄豪杰,纵横数十载,不过转头成空,所有的荣光终究都会烟消云散,那有的帝王喜欢江山,有的希望选择美人,他们的选择又有何高低之分?”
“江山美人,自然没有高下之分,只是人们错就错在,只是喜欢把她们对立起来。佛说,放弃小爱,为成就天下大爱。可是如果人人都放弃小爱,拒绝天帝赐给我们与生俱来的情欲之罪,那又何来生生不息,代代繁衍,没有了人类的繁衍存在,那又何来天下大爱?为了美人放弃江山,生欲超越了权欲,而为了江山而负了美人,那是权欲压过了生欲。”
“先生的意思,是可以求得双全?”
“不,我的意思,是她们都是大丈夫理应追求的自然之欲,无法双全,甚至一无所获,不是因为坚守了规则,只是因为能力不足,不能成为立诫之人。”
没想到一向用大夏的仁义礼智教导自己的国师李贤,竟然在自己出发前说出如此露骨的忤逆之词,这让窝别台大跌眼镜。但是,李贤却不仅说的振振有词,甚至还暗示二王子这才是世界的真相,这让窝别台不由得把这些话留在了脑子里,一个人的时候常常翻出来细细体味。
当然,窝别台更忘不了李贤最后的一句交代,
“二王子若真有心抱得佳人,那你必须要拥有足够保护她的实力。莫纶夫人艳绝北荒草原,自然也就只有你的父王才配的上他。”
莫纶夫人被良木哈抢到手里的内情,已经掩盖在时光的尘埃中了。李贤原本只想用草原上还在盛传的才子佳人的神话来激励一下二王子的好胜之心,却不料勾起了窝别台对那段阴暗历史的痛苦回忆。
身为草原雄主的父王,不仅击败了无数的对手,甚至为了得到莫纶,不惜血洗莫纶夫人的塔哈尔部落。外公和舅舅们都被按照处决战俘的手段,彻底消灭。那这帝王之术,还是令年轻的二王子心存芥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