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那边谢杳开口,“你当然是不缺,父亲和大哥平日里可没少送你好东西。”
“对啊,”谢禧不想理她,“送你的都是我不要的,就比如你身上这件秋香色的襦裙,我就没要,颜色可真老气。”
“你……”
谢杳还要再说,谢迩扯了扯她衣服,“父亲和念大人还看着呢,我们拿了首饰赶紧走吧。”
见谢杳一脸不服,谢迩从桌上拿了那对金镶绿松石耳环递到她眼前,“姐姐你看这个,造型别致,这绿松石颜色也鲜艳,好不好看。”
谢杳也不是非要和谢禧吵架,她和谢迩是双胞胎姐妹自然不会让她没面子,“好看,这个就行。”
谢禧见谢迩给谢杳选,她也给谢新绿选了那把玉梳,“我一看这个就知道姐姐喜欢。”
“你最懂我了。”虽不是一母同胞,但谢新绿和谢禧只相差一月,谢新绿向来宠着她,“你挑的都好。”
谢禧得意地朝谢杳一昂头,谁还没个姐姐啊。
眼下只剩一支金镶珠花蝠簪和一套金臂钏,谢迩要姐姐先拿,谢禧也不客气,把自己看中的簪子拿走了,谢迩就拿了金臂钏。
看没什么事了,念双满起身告退,谢将离将他送出正堂,回来对着谢禧就要发落,谢禧乖觉,还没他开口就上前去卖巧,“父亲您看女儿最近是不是又变漂亮了,女儿长大了怎么越来越好看了呢。”
被漂亮的女儿挽着胳膊,谢将离骂人的话挂在嘴边到底没说,“都快是个大人了,以后不准这么没规没矩。”
“知道了,父亲。女儿一定乖乖的不给父亲丢脸。”
这边没什么事,谢将离让他们姐妹都回去。谢禧正揽着谢新绿说话,那边谢杳追了上来,谢迩在后面拉都拉不住。
“方才当着父亲与念大人的面,五姐姐为何要笑话我衣裳老气,这不是存心要我难堪吗?”
“不老气吗?”谢禧反问,“你才多大,脸上搽这么厚的脂粉,一说话就噗噗往下掉。回去找个镜子好好照照,你这身打扮,比我母亲都显老。”
“你……”谢杳气极,走上前去就要动手。谢新绿和谢迩见状赶忙拉住她。
谢曦原本走在前面,听见后面妹妹们争吵停下,这会儿看见要打起来赶忙又走了回去。
“阿禧不过说笑,你别在意就好了,怎么还动起手来。”
“可是二姐姐,方才她说我老气还笑我。”谢杳委屈。
“我方才听到阿禧说话也笑了,你是不是也要对我动手。”
谢曦今日除了问安之外就没说几句话,此时脸色看起来着实不好。
谢杳看谢曦这般没敢再揪住谢禧不放,只恨恨地说了句大家都偏向你,说完拉着谢迩就走了。
谢曦看她走了也便要走,刚走几步谢禧从后面叫住她,“二姐姐,听闻大哥前不久送给你了一匹织锦缎子,怎么没见你穿啊。”
“我不喜欢那个颜色,所以还没找裁缝裁衣。”
谢禧一听她还没裁更开心了,“听说那匹缎子是墨绿色的,正好四姐姐名字里也有一个绿字。”说着看向谢新绿。
“啊?”谢新绿没成想还能有自己的事,“我没……”
“没什么没,”谢禧挽上她的胳膊,另一边挽上谢曦一边一个,“走,去见识见识御赐的贡品。”
谢禧拉着两人往前走,谢曦问:“平日你也不是这锱铢必较的性子,怎么今日总是引逗阿杳。”
“那平日二姐姐最是公平不过了,若是往常看见阿杳生气少不得要好好劝慰一番,说不定还要拿些东西哄她开心,怎么今日一句话不说。”反常的又不止她一人。
谢曦不说话了。再懂事的人遇见了委屈也是会难过的,偏偏有的人还要你一直懂事,一直委屈。
两人在谢曦那儿待了大半天,一直到吃了晚膳才走,出来时谢新绿身后的侍女怀里还抱着谢禧说的那匹上贡的织锦。
“这是大哥特意送给二姐姐的,我们这样拿了不好吧,”谢新绿虽然喜欢,但只是一匹布料而已,也不用夺人所好。
谢禧不以为意,“好端端的你以为大哥为何要送二姐姐布料,我可听父亲说了这次的贡品中包括五匹织锦,织锦华贵,最适合制作妇人衣裙,这种东西历来都是直接送进太后宫中,就算大哥要送二姐姐织锦,什么时候不能送,偏选在这时候。”
“你是说,这匹织锦是姑母让哥哥送的。”谢新绿不解,“可就算这背后是姑母授意又如何,毕竟二姐姐亲事不成,姑母知道了不好出面让大哥代劳也可。”
谢曦之前有过一门婚事,对方是太中大夫黄严嫡长子,黄家家风清正,累世官宦,那黄严的儿子人黄林也是勤勉上进,可堪良配。
谢将离娶益阳长公主为妻,益阳长公主早逝只留下了两子一女,二子皆入仕,长女谢安婚事由太后做主,嫁了宗室子晋安候为妻。
谢曦是他第二个成年的女儿,婚事是谢将离亲自掌眼。黄大夫与他同朝为官,清流人家,门生遍布,黄林本人谦虚有礼,和谢觉关系极好,称呼谢觉为兄。两人家世相仿,之前也见过几面,谢曦虽然不说,但看来也对黄公子很是心仪。
本来是一桩门当户对的好姻缘,就等两家走完嫁娶之礼。可一年前谢曦突发恶疾,病情严重到连下床也不能,两家当时已经互换了庚帖,都到了纳征的地步,双方亲友也已经通知,谢将离不愿婚事耽搁再起波澜,索性将新娘的人选换谢家三娘子谢德音。都是谢家女,结姻亲哪个都是一样。
后来谢曦病愈,原本的夫君成了妹夫,这也无可奈何,两家婚娶结的是两姓之好,怎会为了她一个女儿停下进程。
“姑母的心意,上次把二姐换了时就已经足够了,何必又来这一遭。四姐,你说不过是我们两个的生辰而已,若姑母真是想尽一番心意,随便派个人就好了,念大人可是后宫第一人,两个庶女的生辰值得他来吗。”
谢新绿对今日的事也并非无知无觉,她只是不想自寻烦恼而已,如今谢禧说破,她也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当今陛下已临近加冠之年,膝下犹空,而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康乐王嫡长子都三岁了。
“怕是为了进宫。”说到进宫,纵然谢新绿平日心如平镜,此时也不禁忐忑,“你说会是我们哪一个。”
“每一个。”谢禧道,“二姐从小大方知礼,孝顺有加。若是嫁到黄家定是一位合格的当家主母,如今姑母肯为陛下纳妃,怎会错过二姐这样听话的娘家人呢。”
“那我们……”,谢新绿不由得想起念寺人打量谢家几个女儿的眼神,“那我们大概也在待选之列,万一二姐不得圣心,好歹还有几个谢氏女可以选。”
不愧是我聪慧美丽的四姐姐,对我们的前途一针见血。
“我还是想在宫外当谢家的娘子,或是嫁个门当户对的俊俏郎君,再或者低嫁也成,”谢禧一脸诚恳,“这样只要谢家不倒,我就可以一直荣华富贵。再往后万一我们谢家哪个女儿当了皇后,我在夫家不是可以横着走了。”
说到最后又沮丧起来,“这种日子三姐已经在过了,怎么就不是我!”
谢新绿看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发笑,“那你去求求哥哥,哥哥素来疼你,你若开口他定不会置之不理,让他去向姑母开口,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
“他”谢禧冷哼一声,“他才不会同意,此事于他仕途有益,于谢家未来有益。我们进宫多一人胜算就大一分,他干嘛和自己过不去。”又恨恨地说,“他自己倒是左拥右抱,先是娶了公主得了个侍中的官职,又娶了晚妆姐姐一偿多年夙愿,坐享齐人之福。好事都是他们男人的。”
谢新绿问,“阿禧,你不愿意进宫吗?”谢禧没回答,只是看着姐姐,“只要姐姐陪着我,我就没什么愿意不愿意的。”
她们如此聪慧,年纪尚小便知道那天下最尊贵之地不是轻易去的,可若是换了别的地方,不过是不同的场景,相同的境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