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两情相悦,本应求得老爷夫人的许婚,但奈何情难自控,这次老爷派我外出公干,一走数月,刚回来就听说此事,这才姗姗来迟。望夫人谅解。有任何惩罚我愿一力承担,望夫人饶恕琴儿。”他深深稽首,并重重在湿透的青石板上磕了又磕。
他公干回来,本想凭借这次优秀的表现,向老爷夫人求娶琴儿的。奈何事发突然,一切都来不及了。
“今日之事,等夫人告知老爷后,才做处置,现将何志忠和琴儿一并关到后院柴房。”大夫人顾眉君还没露面,只是派身边的刘嬷嬷来下了道命令。
刘嬷嬷是大夫人顾眉君从娘家带来的,本就是第一得力的人,她的话有时比大夫人的还管用。
何志忠带琴儿磕了头,就一把抱起琴儿向后院柴房走去。
当天夜里,琴儿就发动了。想来是因为白天受了惊吓,动了胎气,她又是头胎生产,很是惊动了一番。吓得何志忠全没了往日的镇定自若,狂吼乱叫的,叫看管婆子去找稳婆。
等消息传到大夫人顾眉君房里的时候,她正坐在梳妆镜前卸妆。一张丰如满月的脸,眉眼皆为常见,只一张樱桃小嘴饱满如珍珠,润红似玛瑙,乌黑亮泽的长发披散在脑后。
她虽长得不甚出众,但通身的气派,多年执掌中馈的威势衬得她端庄持重,不怒自威。
“慌什么!还不赶紧去请稳婆!”她斥责冒冒失失跑来报信的小丫头。
“夫人,真真是菩萨心肠!”在旁边服侍的刘嬷嬷,一边帮着梳理顾眉君的长发,一边赞叹道。
“不过是看在何志忠的面子上,他服侍老爷也算用心。再说,那好歹是两条人命,就当给是彦秋积福了。”顾眉君说到自己的爱子江彦秋时,常年绷着的面孔才露出一丝笑意。
大夫人顾眉君出身高贵,是前任宰相顾湘民家的嫡女,簪缨世家,但顾湘民的独子伤人致死,这才惨遭罢黜,家道中落,嫁与了家境殷实,科举出身的江瑞成。因是弟弟犯错,牵累全家的缘故,从那以后,她更是步步谨小慎微,生怕走错一步,遭人耻笑。
她对于身边的琴儿犯了这样的错误,心里是厌恶的,因牵扯着何志忠的关系,在不知晓江瑞成心意之前,她是不愿意做出判决的。
天真浪漫的少女变成了持重严苛的当家夫人。江瑞成,甚是尊重她,但爱大抵是谈不上的。
稳婆来的及时,但还是没救回琴儿的性命。在事发的第二天傍晚,她只娩出一个皱巴巴,红通通的小东西后,就撒手去了。
只留下神情惶惶的何志忠,他一身狼藉,怀中抱着一团肉,脸上表情也不知道是哭是笑的。那团肉呢,像只小老鼠一样,咿咿呀呀的哭着,像是在等着生命中的第一口补给。
“天可怜见的!不足月,也不知道能不能养活!”稳婆张着血呼啦啦的手,一边感叹道一边打开柴房门,走开了。
“志忠,你有什么打算?”江府书房。
老爷江瑞成,二十七八的年岁,身着石青色团云锦袍,清隽矜贵,才力精干。他一看到何志忠,就立马开门见山的问道。
“但凭老爷处置。”何志忠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子就跪了下来,萎靡的说道。
“志忠,你要振作起来。天意如此,人力不可强求。既然你已痛失所爱,就当惩罚过了,你还是在我身边罢了。”
“老爷,多谢你的厚爱,但我不想留在江府了。”何志忠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如果你坚持如此,你可跟随船队出海,南阳那边的店铺正缺少一名精干的掌柜。”江瑞成见何志忠一付坚定的模样,就如此建议道。
原本南阳的掌柜,委派的是另一人,但他见何志忠一付心如死灰的模样,心道,换换环境,散散心,对于何志忠是有好处的。看着从小陪伴长大起来的小厮痛苦的模样,他心里有几分动容。“那是个女儿,我会替你好好照顾的,那你去吧!”
又一个烟雨蒙蒙的清晨,何志忠就上了那艘去往南阳的大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