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会儿功夫,屋里的主子们都开始陆陆续续的出来,院子里的丫头们便各自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敢上前去找自己的主子伺候着。
卫如言在春香和梅香的陪伴下,从屋里出来。荷香和秋香见了,连忙应了过去。
钱如意走在后头。卫如言看见她,笑道:“我刚刚回头找你,没有看见你的身影,还以为你走丢了呢。”
钱如意挤出一丝僵硬的笑来:“没丢。我这辈子,最难办到的事就是把自己走丢。所以,你只管好你自己就行,不用担心我。”
卫如言道:“现在长辈们在陪着北定候夫人说话,让我们自己去园子里玩儿。咱们走吧。”
钱如意跟在她后头走了几步,避开了那些纷纷向外走着的小姐、丫头们,而后唤了卫如言一声:“如言,我想回去。”
卫如言不解:“好端端的,怎么才来就又要回去?”
“不知道。”钱如意自然是不能说,她刚才在这里遇见了胡大郎的,只能含糊搪塞:“反正,我一来这里,就头皮发紧,浑身哪儿都难受。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着。”
卫如言笑道:“好了,又耍小孩子脾气。回去那么远的路,你一个人怎么办呢?你要实在不想在这里待着,等会儿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我陪着你待一会儿,然后咱们好回家。”
“别。”钱如意连忙拒绝:“我也知道,我自己回去是不成的。可是咱们也别找僻静的地方,那多没意思。咱们要去,就去那人群当中,是个人一回头就能看见的地方。”
“为什么?”
“这庄子那么大,人多的地方安全啊。”
卫如言顿时失笑:“你啊,什么时候能够长大?”
钱如意心里愁的千回百转:“长大不长大的,也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平安活到老就行。”
一行人往花园子里去。阳春三月的天气,到处花红柳绿,春意盎然。暖阳照在身上,似乎要将人融化了一般。卫如言果然按照钱如意说的,净往人多的地方走。可是,那些惯在京中长大的小姐们,一看见卫如言和钱如意,就仿佛避瘟疫一般,溜溜的散开。
如此这般,倒叫卫如言扑了好几鼻子的灰。
她万般无奈的看着钱如意:“不是我不想去那人多的地方,是人家不肯容我。”
钱如意向四周看了看:“罢了,罢了。咱们也不和那些惯会眉高眼低的浅薄人一般见识。你看那里一片姹紫嫣红,也不知道开的是什么花,不如咱们去赏花吧。”
卫如言顺着她的指点看过去,只见一大片牡丹开的正好,富丽堂皇,雍容华贵。于是道:“那是牡丹。”顿了顿道:“你看那花丛中一个人都没有想必是不让人进去的,怕踩踏了那样的好花。”
钱如意满嘴歪理:“俗话说的好,花开堪赏直须赏。莫待无花空赏枝。去啦,去啦。”
卫如言在这里也确实尴尬,几乎所有的人都绕着她走。这时听了钱如意的话,也就点头默许了。但转而又叮嘱身边的人,千万要仔细些,莫要踩坏了花枝。
话说那一片春牡丹,花色繁复,争相斗艳。卫如言穿了一身玫瑰紫的衣裙,到了那牡丹丛中,顿时就仿佛化身成那牡丹枝头的一朵牡丹花,和那一众姚黄魏紫,开成浑然一团。
一只彩蝶翩翩飞来,停着她的鬓角之上。钱如意看见了:“呀,蝴蝶。”
话音未落,春香惊喜道:“又一只。”
花艳人美,人比花娇,花比人艳,本就已经是一副人间美景。如今忽然间又多了几只嬉戏的彩蝶,顿时增添了许多灵动意趣。
那些原本躲着卫如言走的女孩子们,不由自主被花田之中的景象吸引。于是,就有三三两两的女孩儿,结伴走到这花田里来。
而后,人越来越多。原本卫如言她们想要找个热闹地方而不得,如今四周反而都是人了。
几乎只是片刻之间,原本就够富丽缤纷的牡丹花田中,又开出无数比牡丹花还要名贵娇艳的花朵。一众女孩儿,扑蝶的扑蝶,赏花的赏花,更有那又文采的,就在那牡丹花田之中铺开了桌案,或绘画,或题诗,各自其乐融融。
春香看见了,说道:“小姐,不如咱们也铺开桌案,画上几副花儿来,一会儿送给北定候夫人做贺礼。”
卫如言看向钱如意。
钱如意连连摆手:“可莫要指望我,我天生和那毛笔是对头。别说绘画,就算是画条直线都画不直。”
卫如言笑道:“就你怪话多。那毛笔遇上你,还不知道多委屈呢。”
钱如意道:“要我说,画什么画。难道北定候夫人还缺一副画看么。这样好的太阳,晒太阳才是正经。”
卫如言笑道:“那就不画了,咱们就陪着你晒太阳。”
几个人在那花丛中说说笑笑。浑然不觉早已成了他人眼中的风景。
周玉郎刚走上花亭,就听见许多欢声笑语,转头看时,一眼就看见了牡丹花丛中的钱如意。没办法,钱如意一身粗布衣裙,在那绫罗绸缎的人,姹紫嫣红的花儿中间,十分的醒目。如果说卫如言是比这牡丹花还要娇艳的一朵花,而钱如意就仿佛是那花丛间的精灵。无论动静,都灵气天成。仿佛她原本就是在那里的,一点儿不突兀,和那美景、美人相得益彰,浑然天成。
含烟儿见周玉郎忽然定住脚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看见了那个个子矮矮的姑娘。含烟儿一笑:“那个姑娘啊,之前还吵着要回家去呢。这会儿看着倒是玩的高兴起来了。”
“回家去?”周玉郎回过神来:“可是谁惹她了?”
含烟儿两手一摊:“这个奴婢可不知道。您前脚刚走,她后头就说要回去。奴婢问了,人家就不说不愿意在这里待着。”
周玉郎清俊的眉头一皱,顿时拧成了一个疙瘩:“她还想去哪里?”
含烟儿见他忽然怒了,却根本无从琢磨周玉郎这怒气从何而来。周玉郎已经迈步向着那花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