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块顽石。”
这时,小白已经找了过来,看见二人在灵棚内说话。小白望着胡大郎就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胡大郎摆手:“免礼。”他望了阿青一眼:“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抬脚离开。
小白看向阿青:“你怎么了?怎么神色怪怪的?”
阿青仓惶道:“没事。”
小白不疑有他:“没事就好,你且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陪一陪胡大。怎么说咱们也共事一场,不能让他连个送行的人都没有。”
阿青正要躲开,但是走到灵棚口,又站住了脚步:“哥,我想跟着太子进京。”
小白转头,不解道:“为什么?”
阿青垂下头:“就这样。”转身跑了。
这一夜,陆子峰依旧在前厅忙碌,钱如意独自一人,拥被而眠;阿青对灯发呆到天亮,胡大郎在屋顶了吹了一夜的冷风……
一条道路,顺着金山县城穿城而过,而后在远方分开成无数条不同的道路来,就仿佛这天幕底下的众生,各人都有各人的宿命。
胡大郎和老贤王启程的时候,钱如意还没有睡醒。等钱如意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陆子峰难得的回来,正坐在案头发呆。
听见钱如意翻身的声音,他转过头来。窗外的暖阳从窗缝里照进来,柔柔的照亮他的容颜。令他整个人都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
钱如意半眯了眼睛:“你怎么有空回来了?”
陆子峰笑道:“我再不回来,怕你把我忘了。”
钱如意慵懒的趴在被子上:“谁把谁忘了都不一定呢。”
陆子峰站起身,走到她身边:“阿青走了。”
钱如意还不知道这件事,意外道:“走了?去哪里了?”
“跟着太子回京了。”
“跟着太子……回京……”钱如意真的有些不明所以。
陆子峰将她拥在怀中,仿佛放下了许久以来压在心头一块千斤巨石:“终于就剩咱们一家人了。”
钱如意将他扒拉开:“你还没有说清楚,阿青怎么忽然跟着太子走了呢?她不是喜欢的是你么?她怎么肯跟着太子走的?”
陆子峰悠悠道:“胡大郎的手段,你还不清楚么?他想要带走的人,还有带不走的?”他说这话的时候,意有所指的看着钱如意。
钱如意回过味儿来:“陆子峰,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在庆幸啊。胡大郎的心思,你以为我真的看不出来么?他能为了你,将家私抛尽。如此破釜沉舟,无惧无畏的一个人,如果真要发起颠来,谁人能够制得住?就算真的有人能将他拿下。我的妻儿,谁又补偿给我?所以,我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钱如意张大了嘴巴,看陌生人一样看着陆子峰:“你还是我陆师兄吗?你怎么能这样?要是我真的跟着胡大郎跑了,看你哪里哭去?”
陆子峰指了指自己:“我天天和胡大郎在一起,带着他东跑西颠,不给他一刻在家里见到你的机会。你就算真想跟着他跑,也得等他有了空闲来和你谈情说爱才行。你那德行,我还不知道吗?就是个顺毛驴,不给你把毛捋顺了,你是不会跟着任何人跑的。”
钱如意怎么听着都想是陆子峰在骂她:“你说谁是顺毛驴?”
陆子峰情知失言,连忙道:“我,我是顺毛驴。”
饶是如此,钱如意还是一把揪住了陆子峰的耳朵:“我说你为什么一天天的那么忙,连睡觉都不回来了。难道是因为这个。”
陆子峰任凭她揪着,笑道:“我那也是真的忙啊。以后不忙了,多陪陪你还不行么?”
钱如意其实理解陆子峰的处境。他既无权势,又不会功夫。胡大郎要是发了疯,他除了一败涂地,玉石俱焚真的没有第二个选择。
但是,就像他说的那样,真的到了那个地步。就算他不畏强权,玉石俱焚,又如何能好过像现在这样,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呢。
因此,他这招整天带着胡大郎到处溜达,不激他,也不惯着他的以退为进的怀柔手段,真的是没有办法之时的最好的办法了。
钱如意早知道陆子峰度量大,今日才知道他不单度量大,而且城府深。就冲他对胡大郎那份隐忍拿捏的恰到好处,这个人就注定绝非池中之物。
“只是,阿青……”陆子峰觉得有些对不起阿青:“她和小白兄妹二人来投奔于我,我竟没有能力保护好她。是我无能。”
钱如意顿时就翻到了醋缸:“你要是真的喜欢她,一早收了她便是,又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
陆子峰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胡大郎那个人,阴晴不定,心狠手辣。就算咱们和阿青是不认识的,看见好好的一个姑娘,跟来胡大郎那样的人,也是难免要惋惜几分的吧。”
钱如意道:“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胡大郎对于他身边的人还是很好的。”
“你怎么知道?”这下换成陆子峰吃醋了。
钱如意道:“我去过他的家里,自然知道。他家里得丫头都是穿绸缎,带珍珠的。”
陆子峰似笑非笑:“这就叫做好?”
“那什么才叫好?”
“那你为什么不跟着他去穿绸缎,带珍珠?”
“我生来穷命,愿意要饭不行么?”
这个理由还真的把陆子峰给堵的哑口无言。
钱如意爬起身,问道:“几时了?”
陆子峰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快要到晌午了吧。”
钱如意道:“该走的走了,该入土得也入土罢了。”
陆子峰会意:“我这就安排起来。”
夫妻二人同时出门,亲自将那棺柩送上坟山。沿途百姓,有知道这里头躺着的,是那位风华绝代的胡不取……胡大爷,一个个无不惋惜的。更有那大姑娘、小媳妇,乃至街边买菜的大娘、大妈们,都不知落下多少眼泪来。
谁能想到,这棺柩停在灵棚里的时候,除了钱如意早晚去烧个纸,没有一个人来祭奠。如今出殡,走在路上。寂寂寥寥的几个人,抬着一口光不溜秋的棺材,沿途竟然引来无数人同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