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也是没办法,叹息道:“牛不喝水,也不能强摁头啊。”
王氏转向钱如意道:“奶奶,舅老太太难得来一趟,咱们可是要好生款待才对。奴婢和七嫂子说去怎么样?”
钱如意知道她话已经说完了,不愿意再在这里待着,于是摆了摆手:“去吧。”
王氏转头走了,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二太太看向钱如意:“你觉得这事还有转寰的余地吗?”
钱如意轻叹一声:“让我怎么说呢。”王氏的心意,清清楚楚摆在那里,旁人再多的话,都是多余。
二太太也跟着叹息:“这都是我的罪孽啊。”
“世事无常,非人力所能及。您也不必自责。”
二太太又坐了一会儿,便要起身告辞。钱如意道:“总要吃了饭再走。”
二太太摆了摆手:“不了。我事情多得很。眼下要去牙行里走一趟,挑两个知意知趣的丫头来。”说着又转向钱如意:“或者你要是有看好的,和我说一说也行。我还省了去挑选的功夫了。”
钱如意顿时无措起来:“我哪里懂这个?不如……”她若有所指道:“让王氏陪您去?我家里的这几个,还都是她选的。”
二太太老眼一亮:“我看能行。我如今老了,总是没有那年轻人眼睛明亮。”
钱如意道:“我去叫她。”
二太太叮嘱道:“好好和她说。”
“知道。”钱如意走去找王氏。
原本以为王氏大约是不愿意去的,毕竟她刚刚话里话外都是要和葛家一刀两断的,钱如意连说服她的理由都想了好几个了,谁知钱如意才一提这件事,王氏就笑呵呵道:“只要是奶奶吩咐的,奴婢必定给办好了。您就等着听信儿吧。”说完,将腰间的围裙一摘,扔给旁边的孙氏,当真甩着手儿乐呵呵跟着二太太去了。
七嫂凑过来:“如意,你说她这一去,还会回来吗?”
钱如意摇头:“不知道。”
七嫂道:“我觉得不会。如今葛家大爷官复原职,她这要是回去了,那就是县官太太,不比在咱们家里当一个奴婢强得多?”
钱如意还真打不准这王氏的心思。按道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就像七嫂说的那样,王氏现在要是回葛家,那就是现成的县官太太。可是,有些人吧,她偏偏就是不在乎那些虚名浮利的。
这个王氏,钱如意还真吃不准。
“七嫂子,外头有人来了。”孙氏那个小子跑了进来。
七嫂问道:“什么样的人?”
那小子道:“不知道是什么人。有个婆子,厉害的很,被赵叔叔拦在门外了,她还想要打人的样子。”
七嫂顿时就怒了:“谁敢来咱家门上逞威风?”说着就往外走。
钱如意作势拉她:“你可别再和人打起来。”但其实,她只是做个样子。七嫂的脾气秉性她很了解,就是个纸老虎,也就嘴巴上那三两句的威风。说不定从这里走到大门口,就气馁起来了。
果然,钱如意只是虚虚的一拉,七嫂就挺住了脚步。转头看着钱如意:“我去看看是什么人敢在咱们家门口这么嚣张的。”
钱如意笑道:“我陪着你去吧。”
七嫂正求之不得:“行。”反手拉着钱如意就往门外走。
一家人现在都还是住在经略司的跨院里,日常走得还是那个不大的偏门。钱如意走到门口。只见赵丰收跟尊铁佛一样,面无表情的杵在正门口。那门本来就不宽,他往哪儿一站,挡得严严实实。
钱如意低咳了一声。赵丰收闪身移开。
钱如意走到门外,只见外头停着一辆带棚的马车。她顿时就皱起了眉头。这种带雕花棚子的马车,金山县并不多见。这马车一看就是从外地来的。
那马车前站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妇人,脑袋后头梳着光溜溜的一个攥儿。别着明晃晃的银钗子。身上穿着细棉布滚缎子边儿的夹袄。下头穿着也是细棉布的,靛青色半旧的裤子。脚上穿着一双溜光水滑的缎子面儿鞋。不是钱如意非要盯着人的脚看,实在是那妇人
将脚尖儿翘得老高,她不想看都看见了。
钱如意还没有开口,那妇人先横眉冷目的问上了:“你是谁啊?怎么站在我家门前?”
钱如意哭笑不得:“这话不是该我问你吗?你是哪路神仙?怎么连自家山门都不认得了?来我家门前充主人来了?”
那妇人将一张白馥馥,丰腴的脸庞傲慢的扬起:“好叫你知道,我是七奶奶跟前的一等管事。”
钱如意顿时就明白这婆子什么来历了,一口吐沫就啐了过去:“我呸。我当是哪路神仙,原来是狐狸窝里钻出来的个老狐狸崽子。一窝子不要脸的货,尽然还有脸在我面前呈什么奶奶样儿,不怕闪了你的舌头?”
那妇人还没有说话,车帘一掀,从里头钻出来个年轻的女子,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却梳着妇人的发式。生的粉面明眸,青葱水嫩。一眼望见钱如意,将一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一迷,笑道:“这就是姐姐了吧?常听七爷说起你,姐妹们一向未曾见面,竟是都疏远了。婆子不懂事,姐姐大人有大量,不要见怪才是。”
七嫂这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眼前来的是什么人,脸色顿时就变了。正要说话,钱如意一把拉住她,将她拨到身后,眼睛却望着那女子:“我爹娘福气薄,福不住别的女儿,就得了我一个,所以,这声姐姐我是不能应你的。免得折了你的寿,那可就是我的罪过。”
一旁的婆子闻言,指着钱如意道:“你怎么说话的?谁不知道你就是个乡下穷丫头。被主子赏了给七爷的?以为自己什么大家闺秀,千金小姐么?给脸不要脸。”
钱如意转头向赵丰收道:“打出去。”
赵丰收自来就是个憨直的货,唯命是听那种。闻言果然抄起一把扫帚就要把外头的连人带马车都划拉走。
那婆子虽然肥胖,难为她腿脚倒是灵活,将身一条,才没有被赵丰收的扫帚划拉到。怒气冲冲道:“你还真赶啊?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们可是从京里来的。钱家七爷的家眷。你要是得罪了我们,你吃罪得起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