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地方吃了气,对琉璃也没什么好脸色,拉着她就往回走,絮絮叨叨吆喝道:“快些随我回去,剧组的三辆车都已经走了,这最后一辆车就等你了,别人的时间不值钱吗?”
那人说着见琉璃没有应话,教训道:“你这人,不要仗着年轻就目中无人,满车的人在等你一个,你是不是很享受这种感觉?那也得等你混成了大牌再说。也不知道导演怎么就看上你了,虽说只是个配角,到底戏份简单薪酬高,我表妹如花似貌的……”
琉璃被来寻她的人叨叨了一路,一直就没有插上嘴,当然更没有机会问关于那大和尚的事,而直到她上了车,车开走了,她也不曾见到那和尚。
她记得她问邻座怎么不等一个演和尚的人的时候,邻座还将她好一个笑话,问她究竟有没有机会看过剧本,这故事讲得是商家的情情爱爱,一个家族的兴盛衰败,故事从头至尾都没有涉及到佛学。
赶巧了,邻座是个爱好佛学的人,见琉璃神色懵懂,愣是给她灌输了好些佛家的知识道理,偶尔还蹦几句梵语,短短长长的,琉璃听着,躁动不安的心缓缓安静了下来,说不出的踏实。
事后,她曾将那部电视从头看到尾,的确没有见到那张脸,那个人。不过,看那和尚的演技,像是随时可以入戏的,想来是个有特殊癖好的大明星,她一个无名小卒,不需要为他担心。回到学校后,琉璃课业忙,很快将此事忘在脑后了,怎料,再相见不仅垮了十多年的时间差,还跨越了两个空间,她从一个无名小卒变成了千金小姐,而他却混成了护国寺的方丈。
琉璃想这里,看似花费很长时间,可对外人来说,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她几次张开口,都没有说话,这个时候,她总觉得说什么都是错的。不过,想到她又不曾不违法犯法,穿越重生也不是她能把握的,若是形势不妙,完全可以矢口否认,如此自我安慰一番,琉璃复又抬起了脑袋,淡然地看向慧明,行礼道:“小女子见过慧明主持。”
慧明嘴角的笑意明显,竟然还开起了玩笑,道:“阿弥陀佛,女施主的确见过贫僧。请两位施主随贫僧来。”
慧明说完,再次行礼,便带头走向了一条尽是落叶的路上。此经没有小路,与四处景色相同,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踩在落叶上的感觉,很舒畅,原本计划一个多时辰才能爬到山顶的,在慧明的带领下,愣是将时间缩短到了半个时辰,不知不觉间就进了护国寺。
琉璃和六皇子两人到禅房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只是比起在半山腰上的时候,霞光更少了,光线更暗了,连看人都看不太清楚了。
他们一行人刚进了护国寺,便有小和尚迎了出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方丈,钟子阁的两间禅房已经洒扫干净,两位施主的饭食也已经准备好了。”
慧明闻言点点头,转向琉璃和六皇子,开口道:“两位施主远道而来,吃罢晚饭,还请早些歇息了,明天会有僧侣为两位施主送早饭,贫僧先告辞了,悟星,带两位施主去钟子阁。”
“是,两位施主这边请。”这引路的小和尚满目的淡然,竟与慧明的神态有些相似。
琉璃一路行来,早已疲乏,不言不语地跟着引路的小和尚前行,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候,小和尚停下脚步,道:“两位施主,这就是钟子阁,钟子阁分两间,左为尊,右为卑,还请两位施主自择住处。”
护国寺给琉璃和六皇子安排的是两个房间,但是晚饭是在一处吃的,两人吃罢晚饭,暂时睡不下,索性相对而坐,絮絮叨叨说起话来了。
骆小六神色疑惑,低声道:“慧明大师与命数之说多有研究,能勘破前世今生,我这点了事,本也没指望能瞒的住他,好在他不是一个嘴碎的人。只是,不知他为何亲自出迎,往常都是香客徒步登山,便是官宦子弟也不例外,所以山脚下才多了那许多客栈,否则直接由家丁或者侍卫抬着上山岂不省时省力,哪还用的找等到第二天天亮。这规矩在慧明成了主持之后,渐渐成了形,从不曾听闻他曾亲自出迎谁……”
琉璃闻言亦是苦笑,她与骆小六两个人,在这方面也算的上半斤八两,她心里何尝不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心虚。琉璃只要一紧张,就习惯性地咬嘴唇,直到唇上都印上了牙印子,她才试探地问道:“慧明大师过真有这本事,能测算前世今生?”
骆小六心里有事,并没有察觉琉璃的一样,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才说:“确实如此,他不是沽名钓誉之辈,前世我曾看过护国寺的藏经阁,满满的都是书,甚至还有圣祖的笔记,在护国寺待了整整一个月,倒是比我十多年学的还多。”
琉璃闻言,只能呵呵两声,赶人道:“你快回你的房间去,虽说咱们时常共处一室,可佛祖面前不敢放肆。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我也累了,且等明日,看看方丈怎么说,再做打算不迟。”
到了这会,骆小六才发现琉璃的不安,只是眼见琉璃是不想说了,他就是想安慰琉璃也不得头绪,只得摇了摇头,道:“慧明在某种程度上神神叨叨的,你若信他自然都是真的,你若不信他其实也没什么……”
琉璃听骆小六越说越乱,站起身,一言不发就推着骆小六去了钟子阁左侧的屋子,自己则打了个哈欠,往右侧的屋子去了。
琉璃对着骆小六打哈欠,原本只是装样子,可是一沾床,睡意便一阵阵地袭来,她原本以为的失眠并不曾发生,不仅如此,也就花费了几个呼吸,琉璃便睡稳了,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褪下。
琉璃睡的稳,却注定有别人会失眠。骆小六想起前世在护国寺的种种,竟是越来越清醒了。
过了约小半个时辰,琉璃所在的钟子阁右间就多了一个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满是怜惜地盯着睡熟的琉璃,良久轻叹一声,伸手点燃了油灯,昏暗的灯光下,来人褪去了琉璃的袜子,看着她磨红的脚底,然后拿出一盒药膏,为她细细揉搓,见她小腿有些浮肿,按着按着就奔着小腿去了。
琉璃吃痒,半睡半醒间,双腿一抬就搭上了骆小六的肩膀,睡梦间还痴痴的轻笑出声,只引得骆小六小腹吃紧,琉璃却恍然不觉。
这也许是他前世今生第一次对慧明产生了感激之情,便是曾经受慧明指点明津才坐稳江山,他也没有兴起感激之情,反觉得理所当然。此番,明明是一件小事,可因为事关琉璃,这份恩情却被放大了,他觉得,若非慧明领着他们抄近道,琉璃这脚底说不定就要磨起泡来。
琉璃好强,骨子里又吃得了苦处,可是,到底自小娇生惯养,不论秉性怎么样,这副身子总是娇惯了些。原本他还觉得,琉璃就这般不食烟火下去也不是什么坏事,娇花就要娇着养,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总要时刻准备着的。琉璃倒是没想到,这出来一趟,她没觉得怎么样,反倒奠定了骆小六的许多心思。
在护国寺的一夜,琉璃睡得很知足,第二日,太阳都升的很高了,她才起身洗漱,穿鞋的时候,才感觉自己脚上缺了点什么,扭头一看,就见床边的桌子上放着一瓶舒筋活血的药膏,以及自己的鞋袜。她脸色有些迷茫,想起夜间做的‘梦’,瞬间变泛红,索性再次钻进了被窝里,仿佛有人偷看般,从被子里伸出一只纤细的小手,快速的将筒袜扯进被窝,糊里糊涂地套在脚上,眯着眼装睡,好像这般就能说明她从没醒过一样。
只是,她刚钻进被窝,门外就传来香雪和香云说话的声音:“再等等吧,小姐这两日累狠了,这会说不定还不曾起身呢……”
琉璃从被窝探出头,故意用迷迷蒙蒙地声音问:“是香雪吧?进来吧。”
门外的声音有一瞬间的停顿,然后香雪和香云两个就进来了。
香云将挎着的包袱放在桌子上,看到桌子上的药膏先是一愣,只是她识趣地并没问开口相询,反倒装作没有看见,开始张罗琉璃今日要穿的衣服,笑道:“小姐,这是在寺庙里,不好穿太过鲜艳的衣服,是以,奴婢便挑了这身淡黄色的,您瞧着可还行?”
比较起来还是香雪更机灵一些,她感觉的香云愣怔的时候,顺着她的眼光就看到桌子上盖着御用二字的小药膏,她并不似香云一般避而不谈,反倒伸手拿了过来,说道:“太后赐下的御用药是极好的,可能初用是有些酸麻,可是良药尚且苦口,小姐莫要任性,还是让奴婢为您涂抹药膏吧。”
琉璃看着香云和香雪两个有些哭笑不得,这又不是在宫里,哪里有那么些顾忌,她轻笑一声,道:“收起来吧,昨日已经用过药了,脚上并没有留伤。”
香云和香雪听罢,同时舒了口气。琉璃对此很是好奇,不过是一瓶药,就算是御用的又怎么样。
殊不知,这两人见了药膏,一时间就想岔了,她们一直没觉得琉璃伤的会是脚。她们也都坐了一路马车,不同的是,当晚宿在通山脚下,休息了一晚再上山,加上原本她们在宫里走路就多些,脚并不疼,倒是大腿根部,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推己及人,她们就觉得,琉璃伤的只怕也是大腿根部,那上药的人……殊不知,琉璃虽然不比她们实落,但她所坐的毕竟是豪华版的马车,便是颠簸都很少感觉的到,一路下来,只是腿有些酸麻,腿倒是无伤。
主仆三人并不晓得对方心中所想,不过都默契的揭过此话题,再不废话,利落的换好了衣服,便去钟子阁用膳食。
骆小六早就到了,却并没有动筷,一直等着琉璃。今日,他换上一身淡紫色衣服,不显张扬却贵气了不少。见琉璃过来,也不管琉璃脸热,冲着琉璃招了招手,道:“过来用早膳,这里条件简陋,不比宫里,且将就几日。”
琉璃见骆小六神色自然,连忙收了自己的小心思,努力将昨日里的种种,当成一场梦,认命地小口喝粥,拿个窝窝头,就着清淡的小菜对付了早饭。
护国寺毕竟曾是‘难民营’,绝非以素菜出名的寺院,这里的吃食都是最简单的,每次京城来人,吃不惯这里的饭食,太过娇惯者甚至自带糕点打发肚子。
骆小六虽然嚣张暴虐,但对吃食的要求并不高,对这里的饭食倒是没有意见。只是,他也知道好些小姐夫人的,吃过一口就食不下咽,如此一对比之下,琉璃这幅不紧不慢,眉头不卷不皱的吃饭的样子,很是高兴,越发奠定了骆小六打磨琉璃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