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胳膊:“我想自己琢磨琢磨,怎样离开,才算是壮阔。”
“你根本站不住。”他低声道:“真的,不见帝君最后一面了?”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眼睛早已哭的肿胀,却还能流出些泪水:“我现在有点狼狈,就不要了吧。”
他静默一会,松开了扶住我胳膊的手。手上的血液,也被忘川吸走。
他转身离开,我还是不舍,轻声喃喃:“等一下。”
他立刻转身回来,问道:“是要……”
“你可有镜子?”我对他一笑:“我想看看自己的样子。”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不知是怜悯还是同情,走过来,施法做出一面水镜。
我看到了镜中的自己,如老人一般佝偻着,不见往日风采。眸中无光,印堂乌紫,就算穿着往日明艳的衣衫,也只剩下憔悴与苍老。
只有眉心一点朱红,像是红色的梨花绽放在额前,才没觉得自己那样狼狈。
锦裂竟觉得这样的我美?
我拢了拢头发,对镜子中的自己微微一笑。
“谢谢,你走吧。”我尽可能直起身子,对他摆了摆手。
他看了我一眼,悠长,像是要说些什么,却最后转身离开。
我登上往生崖顶,望着远处河面上,那艘大船正乘风破浪,不断向这岸进攻。这一岸神族正拼命结着结界,也在抵抗魔族的攻击。
忽的,一阵金光冲天,锦裂施法架起一道虹桥,而后神兵轻点于虹桥之上,冲向那艘大船。船上尊上正用玉牌控制着,寐膺也在发号施令,向虹桥上的神兵发起攻击。
船的体型太过庞大,移动困难,被神族发现之后便一直承受着攻击,再多的防御也是回天乏术。
没有妖族夹击,这场仗,注定打不赢。
那艘船开始出现裂痕,尊上也放弃玉牌,奋力与对岸神兵一战,这一鼓作气,也击落了不少在虹桥上的神兵。
我蓄了些灵力在指尖,遥遥向着忘川上一指,那水波泛起浪花,托起落入水中的神族魔族士兵,送回各自的岸上。
神魔两族之人惊恐地看向忘川河水,不明所以。
我随手一推,那船便顺着波浪,退回魔族这一岸。
尊上不甘放弃,大吼道:“就算死,也要死在对岸!”
于是他们又开始整装出发。
但船已经有破口,开始漏水,下沉,魔族将士都大喊着:“快回去!”
尊上,并没停止,眼神决绝。
我体内灵力渐渐不支,飞身落到河水之上,将那艘船,又推了回去。
“素染!你干什么?”尊上见到我,怒发冲冠。
“你欠我一个安稳盛世。”我看着他回到陆上,施法打破那艘船,淡淡说着。
面无表情。
说罢我转身飞回往生崖上。
那条暗渠,就在崖下。
忽的,河浪滔天,一如梦回境中那般,卷积着巨浪,冲天而来。刮起的一阵阵狂风险些让我无法站立。我手刃划过手腕,血液翻涌而出,顺着狂风卷入漩涡之中。
水浪吸了我的血液便落了下去,因浊浪太高,落下后却向着两岸直拍开去,神魔都做结界抵挡,此时,他们有了共同的敌人。
一道白色身影在狂风之中直冲上往生崖,那是锦裂。
“染,你怎么来了?”锦裂神色担忧:“快回去!”
“裂。”我对他笑着,眼中却滚出了灼热的泪滴:“记得,你承诺过的愿望。”
“你,就该做个好帝君。”
“这样,我的下一世,下下世,才能有个安稳盛世。”
我拿出那卷禅位诏书,在他面前,撕裂,扔进了翻滚的忘川河水之中。
“这世上会后悔的事太多,我不想让你因为我,就多了一件。”
那是他曾在梦回境中对我说过的,而我今天,再说给他听。
他眼中一瞬了然,又红了眼眶:“你不陪我了么?”
“陪不了了……”我低声道:“对不住。”
他上前两步,我却退后两步,险些踏空,摔下悬崖。
“染……”他低吼道:“为什么要走?为什么?”
“裂。”我看着两岸快支撑不住的,脆弱的结界。
“缘分轮回,说不定,我还会找到你。”
说罢我纵身跳下悬崖,山风打在脸上,刀割一般的疼痛。
锦裂随我坠落了下来,那总是束的一丝不乱的发,在此时散落开来,凌乱失态,那不像他。
我奋力将他推了上去,用尽全身力气。
之后翻手祭出铜锥,狠狠朝着胸口刺了下去。
坠落时的山风,吹开了喷薄的心口血,那仍旧滚烫的心口血化作烈焰,将我整个人,燃烧殆尽。
我看见尊上不可置信的双眸,直直看着我坠落。
那双眼中,有愧疚,有不舍,还有,悔恨。
能看到这样的尊上,我也能安心离开了。
对不起,让你带着这样的心绪,活下去。
但你终归,不会再想报仇了吧。
我落入刺骨的忘川河水之中,这一次,我沉了下去。
带着身上的一团火焰,带着一副僵硬的尸骨。
冲开了鬼界的大门。
我脱去了身上唯一的重量,被什么冲荡着,向下,向前。
而后,我不再记得任何事。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我放弃了重生,带着那忠魂英骨,回乡。
母亲,我做到了你和父亲,都想做到的事呢。
那么下一世,我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