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一起吧?”
我点了点头,跑下楼去。当然也不忘转身对同是扮男装的妙妙道:“不用跟着了,去马车上等我吧。”
说完我正了正衣冠,神清气爽坐到了他们那一桌。
一位圆脸的少年率先开口:“不知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在下姓刘。”说完后,便径自在桌上倒了杯茶喝。因刘是国姓,所以桌上的这几位,都不敢追问下去,一时桌上陷入死寂。
我看着状元郎,想和他说说话,他却不理我,自顾自喝茶。
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户部尚书的事情,他胆子也是太大了。还是,故意的呢?
“看衣着,你们是远远比不上这大厅中的其他人的。看来,就算家里有点小势力,也终究是螳臂当车。”
他们似是被戳中了心事,冷眼防备看着我。我看了看谢尽咏,他眼神之中满是告诫。
“所以,莫要因为年纪轻,被别人当枪使,李老权势不浅,小心祸及家人。”
其他几位少年面有担忧之色,谢尽咏则是咬紧牙关,冷眼瞪着我。
“不过,跟着这位谢公子,也实在是各位眼光好,他啊,可攀上位大人物呢!”
我看着他,挑眉挑衅一笑。
“什么大人物?难不成是丞相?”几位低下嗓音,小心问道。
“不是,”我拿起谢尽咏放在桌子上的折扇,挑了挑谢尽咏的下巴:“看这位谢公子的容貌,当然是有贵女相助啦。”
谢尽咏厌恶似的躲开,我见状也识趣将扇子原封不动放在他手边,只听那个圆脸少年道:“哪位贵女啊?”
“你猜?”我笑笑。
“其实哪位贵女都好,只要不是那个公主就行。”圆脸少年不平道:“她做派那样,就算是美若天仙,也肯定是草包一个。”
“是啊,我等娶妻,绝不会娶那样的女子,就算高官厚禄不断,不也是为祖上抹黑吗?”
“就是……”
谢尽咏看了我一眼,似是怕我生气,待我直直与他对视,倒见他眼神变成一派挑衅模样。好似在说,不只我一人看不上你,就连小孩子也是。
忽然觉得他很幼稚,果然还是个刚及弱冠的少年。
转过眼来,忽然看到门口闪过一黑色身影,仔细看过去,就是上次杏林春宴的那位。他好像与门口那位小二有什么争执。
我目光狠厉,忽的站起身来,谢尽咏忽的按住我放在桌上的手,我一愣,看了看他,他随即放开了手。
我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刚刚碰过的手背,他的耳根红了红。我心下了然:
“不是要伤害你这些小兄弟。”
微微一笑,我绕过他们向门口走去。
到了门口,喊住了小二问道:“怎么了?”
小二连忙停止了争执,躬身回道:“这位爷想进门。”
我没看这个小二,对那人颔首一笑。他刚才气得脸色发红,看到我先是一惊,又接着对我颔首,我这时才对小二道:“你们不是开门做生意的吗?怎么客人进门还弄这么大动静?”
“可是他……他想找一位赵公子,可是咱们这今天没有赵公子啊……”
“这儿这么多人,怎么没有姓赵的?”我厉声道:“难不成你是故意欺负这位爷?”
“不是……”小二连头都不敢抬,解释道:“这位爷说,想找赵国公家的赵公子,那位赵公子今日没来啊……”
“没来便没来,让这位爷进去又如何?在门口推推搡搡的成何体统?”我声音高了一度,就是想吓唬吓唬他:“是看这位爷衣着普通,便看人下菜碟吗?”
“没有,没有。”小二好像被戳中心思,连连摇头。
“你难道不知道这位爷是谁吗?”我故意大声道:“这可是今科武状元,韩……”
“韩野。”他浑厚嗓音回答道。
“对,韩爷!”我说道:“怎么?这你都敢拦?”
“不敢不敢。”小二连连弯腰道歉。
“起来吧。”我绕过他,走到韩爷身边,小二因为弯腰脸也红得很。直起身子来也是连连道歉。
“怎么了?刘……”谢尽咏与那几个少年也出了门,见我这样训人,未免想打个圆场。
“没事,这小孩儿眼神不好,我教训教训。”我看着一直站在后面冷眼旁观的掌柜,觉得小孩好像也不容易,便从怀中掏出个金元宝扔到他怀里,看得他直了眼睛。
“看好了!”我说着,见他一直盯着金元宝,提了些声调:“看我!”
他才把掉到金元宝上的眼睛抽了回来。
“看清了,我还有这位韩爷。”我看了看饶有兴致打量我的谢尽咏,心情好像好了起来:“还有你身后这几位公子,都是些贵客,以后他们来了,不论如何,记得好好招待,最好带到一些私密性比较好的雅室,懂了吗?”
“懂……懂。”小二连连点头:“那么几位公子,楼上……”
“楼什么上啊……”我拦着:“韩爷是舞枪弄棒的人,要不是有人邀,没事来茶楼干嘛?走走走,我们喝酒去。”
我勾着韩爷的肩膀,结果他这肩膀太过宽厚,没勾住,滑了下来。我尴尬看了看周围,撇了撇嘴,咳了一下道:“今科文状元?要不要一起啊?”
“好。”本来只是缓解尴尬一说,结果他还真的同意,我就愣了愣。
“你们先回去,改日府上再聚。”谢尽咏对他们颔了颔首,那些人倒什么都没问,就离开了。他缓步走来,道:“走吧。”
我想知道的很多,正好,他想知道的好像也很多,那就一起吧。
我请客,当然要去临风楼。临风楼的雅间都是用诗经里面的诗名命名的,那间蒹葭,更是有神仙停留过的传说,所以,当然是我占了。
“这雅室倒没什么特别,金玉银器太多,未免流俗。”谢尽咏先是环视了房间,又低声叹道。
“有钱人,不就是在乎个名声吗?再怎么样,都不能丢了脸面。”我随意坐在桌前,吃着准备的点心。
谢尽咏倒是看了我一眼,眼中闪过惊喜。
“别这样看着我,我再怎么美,也就是个草包。”我耸耸肩,见韩爷还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便招呼他道:“韩……公子,坐啊。”
他点了点头,坐到我旁边。
“韩公子,你叫什么啊?”我给他倒了杯茶。
“韩野。我就叫韩野。”他不明所以,却仍旧接过茶杯。
“你叫韩野啊……我还以为你说你叫韩爷,威武霸气的样子。”我兀自笑笑,又道:“你是被什么姓赵的公子邀请去的?”
“是啊,赵公子是赵国公之子,我在武试中与他交过手。”他大手紧握成拳,显然愤愤不平。
“想必他是想看韩兄的笑话,这才收买那小二,故意给韩兄难看的。”谢尽咏这文人竟愿意主动与韩野说话,倒是让我吃了一惊:“在下谢帛,字尽咏,琅琊人士。”
“谢公子,我是个粗人,也不像您祖上便是读书人,还能有个字什么的。所以,这次夺了个武状元,被人看不起也是正常的。”韩野一脸无奈。
这时侍者送上饭菜和好酒,我先给他倒了一碗,道:“我连个名字都没有,只有封号,叫君和,不是比你更惨?”
他看了看我,倒是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
我看他的样子,倒觉得他没那么难接近,只是来了这虎踞龙盘的京都,不知所措而已。
我又斟了一杯酒递给谢尽咏,他倒是推了回来,用与韩野同样的粗碗倒了一海碗。我看了看他,便将那杯酒拿回来,自己喝了。
谢尽咏倒不像其他文人一样瞧不起习武之人,一席之间与韩野相谈甚欢。
韩野酒至酣处,倒是敞开心扉,对我们说了些从前的事。
“老子之前,做过海盗。”他拍着胸脯,空空之声。
我和谢尽咏交换了眼神,发现对方与自己想的相同,忽的愣了愣。
“是我失言了。”韩野见我俩不再接话,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毕竟海盗这事,可是犯法的。
“哈哈……”我和谢尽咏同时笑了出来。
他先举起酒碗,朗声道:“韩兄竟如此坦诚,实在是个爽快人。可愿与尽咏交个朋友?”
我也举起了酒杯:“我也想交个朋友。”
“好啊!”他嗓音豪爽:“老韩最喜欢交朋友了!”
说罢我们碰了一杯。
饮尽之后,我接着问道:“做海盗不错啊,威风八面,一到了海上,过了大通海域,不是想干什么干什么?为什么要来考武状元,被这些纨绔子弟捉弄?”
“哎……说来,挺不好意思的。”韩野竟然摇了摇头。
“可是盐帮纷争?”谢尽咏果然是晓八方之事:“据说海域一般争斗的厉害,官盐私盐,谁都想捞一笔。”
“这个,确实挺厉害的,毕竟海边的百姓,除了捕鱼之外,能拼一次的也只有贩盐了。”他欣赏地望了眼尽咏:“谢兄弟能知道的如此详细,也算不容易。不过我,不是因为那个才来考武举。”
“那是?”我仍旧穷追猛打。
“我……我不敢杀人。”他很是难堪,低声道。
我与谢尽咏又对视了一眼,看他想笑不敢笑的样子,也是很有趣。
他是忍住没笑,我却实在忍不住大笑出来:“哈哈哈,韩大哥,你注定是当不了坏人的!”
“是啊……”他挠了挠头:“所以兄弟们才会让我来考武举。”
“兄弟们?”我笑笑:“这才是真正的兄弟呢。”
“是啊,他们也是一群豪爽的人,但是现在,看不见了。”他叹了口气。
“这有何难?”谢尽咏笑道:“待韩兄升升官,将他们安置在你手下,也算是名正言顺的官职,比起做海盗可是安稳的多。”
“是啊是啊,”我点点头:“本公主给你做主,给你撑腰。”
韩野豪爽一笑,举杯同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