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穆氏家主——也就是刚才回话的那名老者迟迟不能释怀,其余非至亲的家属已渐渐将其忘却。
现如今,之所以举家咒其永世不得超生,便要从两个月前发生的事说起。
那日,穆氏阖家入眠,只剩一白日睡饱的无业小辈半夜独自用膳,他从厨房搜刮出不少下酒菜,却唯独没有找到酒,刚郁郁寡欢吃到一半,却听门外有咚咚敲门声,不重不急,还挺礼貌的。他手捧着饭碗,不耐烦地吼了句:“这么晚了还上门推销!”
门外静了一阵,外面人文质彬彬地问道:“是穆植吗?”
穆植正是那小辈的名字,他觉得这声音似有些耳熟,便问道:“你谁啊?”
“我是你穆容表哥。”
门外人这么一说,穆植便立刻回忆起来——这的确是表哥的声音,可表哥不是已经……!
哐当!饭碗掉地摔成两半,穆植局促着起身要跑,却由于久坐与紧张,左腿绊了右腿,噗通一声扑倒在地,他吓得冷汗直冒、忍着痛不断匍匐逃离,也顾不上裤裆泛出的一片温热。
门外那声音焦急道:“表弟不必怕,我虽是已死之人,却不是来催人索命的,只是想麻烦表弟为我做件事。”
听了这话,穆植稍微冷静了些,细想想,表哥人品的确没得说,何况他们表兄弟关系甚笃,穆容也不至于化作厉鬼祸害自己。
于是他问道:“表哥想让我做什么?”
“只是件小事,我生前不是收藏了些道具古董之类的么,在下面的日子寂寥难耐,想拿来盘盘。”
穆植听了,有些发愁。表哥过世之后,他值点钱的东西都被分给远近亲戚了,连学院就学时使用的魔法书也分赠给了小辈,他自己也得了不少,不过好些都被典当换了酒钱与赌资。念在兄弟旧情、也怕被追魂索命,穆植勉为其难道:“我明日便找亲戚们商量商量,看能不能讨回来一些。只是就算我要来了物件,又该怎么交给你呢?”
“这好办。”门外答复道,“你用油纸包覆好埋入坟土中,埋深埋浅我自会取走。”
这时的穆植见对方没有伤人意图,胆子也大了些,他生怕被人诈,猫着腰悄悄走到门口,贴着门缝向外窥伺,果然见到一张熟悉的书生面孔——那的确是穆容表哥,只是面色惨白,毫无血色。穆植吓得又一屁股摔倒在地,再度偷看时,门外已空无一人。
翌日一早,他便趁着穆家人头齐活,讲述了昨夜奇遇。家族中大部分人不置可否,也有人耸耸肩讥笑道:“黑灯瞎火的,一定是你看错了。”
“不可能,我这视力是可以应征空军的!”穆植不服道,“再说 那说话声也的的确确是穆容表哥的声音。”
“那便是你自己吓自己,先入为主,强加附会的。”那亲戚道,“再说,穆容入土已久,就算有形,说句不敬的话,也应当只剩一具腐尸了,怎可能还能维持生前的模样。”
“也不完全是生前的样子,至少脸色发青发白,像是僵尸。”穆植依旧坚持观点,“再说了,表哥生前有些魔法造诣,说不定魔法师能够通过咒语之类的维持身子不腐败呢?”
两人又争吵了几句,直到穆氏家主闷闷地把碗筷一方,这才消停下来。老人问穆植道:“你确定昨夜没喝酒、没看花眼?”
“我确定。”穆植坦言道,“我昨日白天同人打赌,把酒钱输光了,根本没钱喝酒。”
老人捻着胡须半天不言语,直至家人催促,他才悠悠道——
“昨日,恰好是容儿忌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