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想法,尽管只是一些初步的、朦胧的想法。
怀揣着好奇与期待,他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可尹邢仁却板起脸说道:“但在允许你正式接受训练之前,你必须先完成两件事。”
“王子”泄了气:“果然还是要谈条件吗?”
“不是‘条件’,是‘赔偿’。”他纠正道,“第一,你必须替骨粉的主人重修坟墓,好好祭奠;第二,破坏茶馆的损失费我会先替你垫付,不过这笔钱你必须通过双手、通过勤勤恳恳地偿还给我。”
这次,“王子”认真地点头。
“这才是好孩子。”尹邢仁刮了刮他裤腿上干涸的“血祭”打趣道,“你看,好孩子连血都是甜的。”
……
“你看,你连‘血’都是甜的呢。”忍冬蘸着意大利茄汁血浆调侃道。正是这句话,将尹洛京短暂地拉回了十几年前的过往,不过他现在已经缓过神来了。
虽说缓过神来,但他似乎越发迷茫——明明已经成为了尹洛京,但他却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墙从无形化为有形,而且越砌越高、越砌越厚,而他却全程像个抱臂的旁观者——或许更糟,他甚至在《限能令》上签署了“尹洛京”三个大字,为这堵墙的扩容添砖加瓦。
他能为自己每一次的背叛初心找到理由——不给皇室或贵族一点甜头尝尝,“大监司”之位便会岌岌可危,届时已获得的一切都将功亏一篑,所以,忍一忍、再忍一忍,收起锋芒、积蓄力量……他突然发现,在成为尹洛京之后,他竟做了那么多南辕北辙的事。这一刻他觉得,孤高的芒星塔像是根扎在他脑子里的针,时不时地刺痛、提点着他;而能够俯瞰全境的阁室便是他专属的囚笼,无形的饲主以权力和欲望豢养着他,令他与最初受到的教诲背道而驰。
更糟糕的是,明明心情已经糟糕透顶了,忍冬还在不分轻重地捏着他的脸:“干嘛突然那么严肃,你就非板着脸吗?说起来,自打我入职以来,还从没见你笑过——”
“别碰我!酒鬼!纨绔子弟!”他大力地拍掉忍冬的手,不得志的怒气仿佛找到了宣泄口,鲜见地怒斥道,“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有多懂我?如果你真的了解我,就该识相地离我远一点!而不是成天在我面前晃晃悠悠惹人厌烦!”
忍冬错愕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唯独嘴唇在不自觉地紧咬,他花了好大力气将自己撑起来,深深地陷入一旁的沙发,手指在发根之间漫无目的地叉来叉去,仿佛这样可以缓解深受打击后的郁结情绪。
“我其实,也不想酗酒的……”他低沉的声音不知为何颤抖不止,“只是每当我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你和那人在一起的样子,满脑子都是……如果不是酒精作用,我必须得熬到挺不住了才能睡着。”
歉意在尹洛京内心像薄雾一般腾起:“忍冬,我刚才……”
“你别说话,更别假惺惺地道歉,你知道自己是被爱的,才敢那么骄纵。”忍冬捂着脸,声音混杂着哭腔,听起来越来越奇怪,“你是大监司、是尹氏的家主,位高权重修为了得,所有人都吹捧你、尊崇你……可我有时候,真的好恨你!你根本不知道,我和那些人从来都不一样,无论你是不是上司、是不是尹宗主、是不是只把我当成下属,我都一样喜欢你,戒你比戒酒更困难!倒是你,既然你如此厌恶我,为什么还要带着我单独出外勤!你到底是想撩拨我、还是利用我?为什么?!”
话的后半段,忍冬几乎是喊出来的,可他却久久没有等到回应。待他把捂着脸的手挪开后,才发现尹洛京竟也坐在原地,眼泪顺着面颊悄无声息地滴落下来。
两双泪目相对,尹洛京哽咽道:“因为在芒星塔中,我只相信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