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欠我就是我欠你……归根到底算笔统账……还是我欠别人的多……”
“老爸……”
“只是……唉……我终究是个无福之人……没法亲眼看着你和若涯成家立业……诺涯啊……捱过这一劫……以后可就要全凭自己啦……”
尹诺涯无语凝噎,只能重重点头。
“汤氏上百年的基业竟也毁在了我这一代……不过……嘿嘿……真是可笑……我为了巩固家业处心积虑、无所不用其极……可临了了……最挂念的竟还是你们这两个小子……诺涯啊……虽然我不愿承认……但若涯他已经废了……说不定那天会暴起造成威胁……虽然残忍……我也只能把你亲生弟弟的杀伐权交到你手里了……”
“嗯……”他噙着热泪,“我绝不让他感受到痛苦……”
“那就拜托你了……”汤泽鸣眼角的泪痕湿了又干,拜毒素所赐,他的身体已经开始不自觉地抽搐痉挛,“快下手吧……我也……拜托你了……”
“对不起,老爸。”
尹诺涯不舍地拭了拭眼眶,他将箭矢拔了出来,瞄准心脏位置重新刺了进去。
一时间,整个地下宫都陷入了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轻微而急促的喘息声,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他的心绪乱得像一只被猫群盘过的毛线球。按说这是个劫后余生、值得庆幸的时刻,可他却被懊悔与愧疚压得直不起腰;又按说眼下是哀悼亡父的时刻,可他的内心已经开始酝酿勾勒出一个一石二鸟、甚至三鸟的计划来。
父亲的死……他悲壮地想……可以大作文章。
地宫幽暗昏黄,却似有双眼睛正窥伺着自己,尹诺涯警觉地抬起头,正对上一双烈日下的远洋般蔚蓝的眼睛。
那双碧海蓝天般的眸子令尹诺涯艳羡。自从被虐绒姬洗礼后,他的瞳孔变得比深渊更漆黑,基于自尊心(或者说是虚荣心)的趋势,平日里,他一直通过幻术塑造着蓝色瞳孔的假象,但假的毕竟真不了,他骗得了谁,也过不去自己这关。
“贵富……”
“哥哥……吗?”
不知什么时候,汤若涯已从睡神的禁锢中解放出来,他毫无顾忌地坐在地上,正懵懂地朝牢笼外的两人张望——他现在安安分分的样子绝非暴走,却也谈不上神志清醒。
尹诺涯盯着弟弟的脸,心中怪异之感顿生。他们兄弟二人长相极为相似,只是汤贵富更带几分单纯相,凝视着弟弟,就像在凝视过去的自己。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不知弟弟是从何时醒来的,对那幕弑父的人间惨剧又目睹了多少?!此刻他由衷希望弟弟的意识越模糊越好,不然的话……
他想起了父亲的临终嘱托——弟弟的杀伐权,心中不免寒意顿起。
平心而论,他并不想杀死对方,只是被元神噬咬的弟弟已成行尸走肉,早就不是原本的那个他了,况且,如果贵富看到了刚才那一幕,对他日后的计划铺展而言,也是一项隐患……
“对不起了老爸,对不起了贵富。”
他捡起了十字弓弩,用外衣遮蔽住,含蓄地瞄准了正在冲他憨笑的汤若涯,那孩子像刚出生的懵懂小兽一般,歪着脑袋,显出一脸俏皮相来。
“哥哥。”就在他即将扣下扳机的那一瞬,汤若涯漫不经心地说道,“太好了,哥哥中的刀,不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