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丝绒幕布像是隔开两个世界的屏障,一侧是熙熙攘攘、闪光扑朔、人声鼎沸;另一侧,公主身披象征皇室章纹的鸢尾花鎏金旗帜,面对幕布,孤高而寂寞。
“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您的身体还好吧?”尹洛瑛以侍从身份站在公主身边,拉开帷幕前,她最后一次问道。
“典礼已经比原计划提前十天了,何况,区区一场演讲还是能坚持的。”公主目不斜视,似乎不屑与她过多交流。
“那……您还需要什么吗?”
“给我一面镜子。”
尹洛瑛立刻递上一面镶金嵌玉的手镜,公主接过后,反复端详着自己的脸——这张脸庞经过魔法修饰,光亮、润泽、包含弹性,这是一副彻彻底底的假象,却是她原本应有的模样。
“你觉得怎么样?”她侧了侧脸,检查着发髻、耳垂等每个细节。
“我觉得相当完美。”
尹氏的幻化咒,自然是相当完美,但这只能暂时美化公主的样貌,她孱弱的身体被虐绒姬摧残已久,撇开蛊虫之流的旁门左道,已经医无可医了。
“那你呢?”公主没有回头,而是用冷漠的目光紧紧盯着手镜中的尹诺涯。
“我也这么认为。”他回答道。
公主轻哼一声,仿佛这是理所应当的,她将手镜丢还给尹洛瑛,随即亲自分开帷幕,跨步朝演讲台走去。
她一经露面,台下掌声便如推波浪潮般此起彼伏,人们挥舞着小国旗、印有皇室成员头像的钞票、乃至公主当年成人礼时的杂志剪报,争相欢迎这位新上任的一国之君。各大媒体也不甘错失良机,闪光灯炸明如苍穹繁星。
人们对于年轻貌美、血统纯正的公主的期待不出意外地高,公主高昂着头颅,环视着为自己欢呼的民众,仿佛十分沉醉于沐浴在赞美声中的感觉,待到掌声逐渐平息,她终于开口道——
“前些日子,父皇遭人暗算,不幸驾崩,我为人臣女,自是悲恸万分。父皇离世时没有留下遗嘱,但国不可一日无主,因此谋臣建议,依照皇室继承法案,一国之君的宝座将落到我这个第一顺位继承人头上。
“每一位皇室亲眷、尤其位列继承人者,自幼便需接受严苛的皇家指导,礼仪、运动、诗辞、文化、古典、政局……课程门类繁重,执教者都是各行精英,别以为皇室子弟个个养尊处优,稍有倦怠,便会被执教责罚,之后的好几日内,都将成为宫中闲谈——这也是当今皇室成员各打各均具备一袭皇家风范的原因。
“对于女儿家的教导更是比男孩严苛,大家也知道,宫中女眷在成年以前,样貌都是不允许被向外界披露的,因此,常有被诸位看着从小长大的王子,若是这类子嗣当权,便会为人津津乐道、支持率也更高,但民众对于公主的印象,仿佛她一出生便是十八岁,个中的疏离与隔阂当局者清。
“当然,之所以心甘情愿接受严厉的教育与境遇偏颇的成长条件,还是因为——我不想向诸位隐瞒——因为国王宝座是我梦寐以求的,自第一堂课、生母的地一声教诲、官臣的第一次阿谀以来,皇位便是我为之努力、受训、牺牲休憩的目标,其实不光是我,哪怕是排在末位的继承人,也在每晚做着这样的黄粱大梦。而现在,这宝座已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此言一出,台下一片哗然,公主稍稍侧过头,用余光打量帷幕背后的幕僚们,尹洛瑛花容失色,尹诺涯脸上也蒙着一层看不透的阴影——也难怪,没有一位皇室成员胆敢把欲望与野心摊在台面上讲。见到他们一个个大惊小怪的模样,公主心中哑然失笑。
她抬起手向下压了压,示意民众们安静,浮躁的议论声许久才平息下来,于是公主接着说道:“没错,国王宝座已是我的囊中之物了。但我细想了想,坐上龙椅,成为万人之鼎,又意味着什么呢?
“从小到大,我都被软禁在深宫之中,不得抛头露面——虽说皇家庭院是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难以涉足的奢靡之所,但对我而言,不过是个规模庞大而华丽的牢笼罢了;等到年满十八,好不容易能真正一睹外界风采,却在成人礼当日遭遇变故——当初也有媒体报道了这件事,但在皇室的轮番施压之下,那些报道最终都被撤销及雪藏了。或许有人听说过相关的风言风语,我不得不无奈地承认,那些关于我健康与容貌变故的小道消息,并非空穴来风。”
说到这里,大约是由于体力不支,公主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她掩着口鼻的指缝中渗出血色,却固执地将前来搀扶的尹洛瑛推了回去。台下静默了一阵,闪光灯又此起披伏亮了起来。
公主继续说道:“虽然生而为人的功能尽废,但作为皇室第一顺位的继承人,只要我尚存一下,便仍然有利用价值。我背后的推手正是看中这一点,才为我铺平道路,将我顺风顺水地推上王座。虽然我一早便知他们其心可诛,但并不完全责怪他们,要怪也只能怪那个贪慕权势、美貌、与虚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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