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州的防御其实不差。范仲淹、庞籍两任知州,皆是知兵之人,将延州经营的铁桶一般。粮草充足、寨堡连群,面对横山方向,几乎所有禁军,都装备了霹雳弹。
此时,延州有兵五万。一万五千人,拒守清涧城;延州各寨堡,分散驻守两万五千人。剩余一万兵马,驻扎在延州城外,是延州的全部防御力量。另有一部番兵,正是牛家部族。
其余八万多兵马,被庞籍调派去了渭州。自然,最能打的康定军,以及数千番兵,也被带去了渭州战场。如今,延州最强战力,就是驻守清涧城的种家军。
当初,种世衡调任环庆路,擢升兵马钤辖。只带走了随身亲卫,这部人马,却被留在了延州,镇守清涧城。
梁适躺在床上,此时后悔不迭。他是来捡便宜的,哪能料到,真有西夏军偷袭延州?此前麟州、渭州开战,梁适判断,再不会有兵马袭扰延州。果断出手,拿下延州同知之职。
只要稳稳当当,度过此次大战,稳守延州的战功,怎能少了他梁某人?再修修寨堡、运运粮草,功绩不会少,钱财也不会少。轻轻松松,搏一个知兵之名。
哪想到,西夏人真的来了?而且,趁着延州空虚的时候,悄悄的杀了过来。若不是秦征报信儿,他竟一无所知。可想而知,到时敌兵压境,自己是个什么下场?
种诂、秦征通报了军情,已经告辞离开。梁适本就病体未愈,如今更增心病。左思右想,却拿不出应对办法。敌兵未至,梁适已经慌乱不堪。一时痰气上涌,咳嗽不止。
梁皓倒还能稳得住。梁适为何犯愁?身为幕僚,梁皓心里明如镜。朝中都知西军能打,但是此前却不在意。一帮军汉,沙场挣命而已,根本不值得关注。
但如今情势大变,范仲淹、韩琦整训西军,兵权渐渐集中。一声令下,西军无不遵从。眼看范仲淹、韩琦羽翼渐丰,朝中终于有人坐不住了。弹劾范仲淹、韩琦的折子,堆满了皇帝的案头。
西军兵权之争日趋激烈。但是,皇帝信任二人,虽有贬斥,但一直没有调离西北。梁适此次同知延州,正是朝堂各方,为争夺兵权、相互角力的结果。自然,也带着使命而来。
霹雳弹流失事件,正好让他借机发作。
抓一些小兵,只是一个引子。随着严刑逼供、言语诱导,什么口供得不到?不过几天时间,十数名高级别将官,也被抓入狱中。如今,延州中高级将领,起码有三成,已经转投梁适。
不肯低头的,自然是硬骨头。既然是硬骨头,那就只能砸碎。梁适的案头,已经写好的弹章,庞籍首当其冲。正是他治军不严,导致霹雳弹流失,自要承担后果。
延州兵马钤辖以下,二十多名将官,都在弹劾之列。至于更低级别的,还够不上弹劾。随意一纸公文,就能要了他们的命。而梁适早从兖州带了人马过来,就是等着填坑的。
但现在情况变了,西夏野利荣旺,抽风儿似的,带着兵马杀了过来。仅靠着他的那点儿嫡系,还不够西夏塞牙缝的。问题是,延州驻军如今怨气极大,他不敢用啊。
“学士,学生有个计较。”梁皓说道。
“如何计较?”梁适有气无力的问道。
“种家。”梁皓沉声说着,站起身走到床前,“种家在西军威望甚高,学士可征召种诂为将。延州驻军,自可放心使用。”
“这个?”梁适沉吟起来。这个主意听起来,还是有些道理。但种家声威,岂不是更加壮大?莫要为他人做了嫁衣。
“学士,俗话说,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梁皓脸色阴沉,接着说道,“只要上了战场,什么意外都会发生。”
“这话倒是不错。”梁适点头,手抚着胡须,眼神猛然变得阴冷。种家身为将门,就该夹起尾巴。既然不懂做人,搏了个声隆望高,自然要踩下去。不然,自己如何掌控延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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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家是个大家族,自从十多年前,举家迁来延州,就在此扎地生根,再没有挪动。种世衡调任环庆路,如今,当家做主的,乃是他的弟弟种世材。
种世材因叔叔种放,曾恩荫入仕。但是当官不久,他的哥哥种世衡,得罪了刘太后姻亲王蒙正,被罢官流放广南。为了营救哥哥,种世材上奏朝廷,愿以自己的官身,替哥哥种世衡赎罪。此后,种世衡被任命为孟州司马,而他成了白身。自嘲道,自己没有官运。
自此不愿为官,倾力经营酒坊,倒也是红红火火。
一大早,于飞起身练枪,却是不见了小丫头。回到家里,自然有规矩管教,再不能像此前,随意玩耍嬉闹。昨夜回来已经太晚,没有拜见种家长辈。今日,却要一一拜见。
石彪子等不及,昨夜就急着找郎中。种咏正在身边,言称认得一神医,自告奋勇亲自去请了来。神医果然不凡,一身道袍,长须飘飘,手持一柄拂尘,端地是仙风道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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