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名官员性命。这个笑话,想必,会让宋人灰头土脸,有苦说不出。
此女却是不凡,出身党项野利部族,小名叫图朵。她的亲姑姑,乃是李元昊的皇后。她的父亲野利遇乞,官至西夏宁令,手掌重兵。元昊谓之曰“股肱”之臣。可谓天之骄女,贵不可言。
图朵自幼得异人传授,修得高深功法。年虽十四,但一身武艺,却是少有对手。曾与宫中侍卫对战,三五高手,连她的衣角,也是触碰不到。眨眼间,皆被她匕首刺中。
李元昊极为宠爱图朵,册封为明珠郡主。
不过,图朵此次来延州,却是偷跑出来的。图朵艺高胆大,不以刀兵为惧。带着几名护卫,溜出兴庆府,往大宋而来。一路游山玩水,没人管束,自是乐的逍遥自在。
图朵羡慕大宋繁华,更喜人文风物。书中读来,只觉字字珠玑,直如天上仙境一般,令人悠然神往。
不久前,一首新词传入西夏,被无数女子追捧。图朵找人录了来看,只读了一遍,人就变得恍惚,自此有了心事。常常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傻笑,一会儿却又唉声叹气。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娥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星落如雨的场景,一次次出现在梦中。万千花树之间,那个少年,可曾找到心上的人?图朵再按捺不住自己,只想往大宋去。她也说不清楚,自己要去看看东京繁华,还是寻觅灯火中的少年?
麟州大败的消息,让她改了道。她去了丰州大营,见到了叔叔野利荣旺。随后,她就知道了霹雳弹。霹雳弹的暴烈,超出常人想象。可惜,凭西夏的能力,还做不出来。
图朵带人来延州,自然是想得到霹雳弹。若能得到制法,那就更好了。只是来了数日,却是毫无收获。此时,图朵也明白,自己有些异想天开。延州毕竟是边塞,对霹雳弹的管控,还是很严格的。一时半会,哪里能有门道?
正自犹豫要不要放弃,却听闻,宋军抓了辽人细作。顿时觉得,老天爷开眼了,给她凭空降下了机会。
现今,西夏国小,只有依附辽国,才能借力与大宋对抗。图朵细一琢磨,就发现了其中破绽,认定是宋人的陷阱。
但辽人未必识破,只会飞蛾扑火。若是救下辽人,岂不是结了善缘?说不定,可以借辽人力量,得到霹雳弹。
想到此,再坐不住。等到夜深,装束一番,潜进了安抚使司。
谁知,宋人无能。辽人轻易的来,又轻易的走了。忙活半天,根本没她救人的机会。不由起了性子,要给宋人一个教训。
面前这个少年,让图朵惊诧。凭着感觉,图朵知道,整个院子里,武功最高之人,却是这个少年。
只要解决了这个少年,剩下的人拦不住她。寒光一闪,一刀刺喉。但下一刻,她眼前一花,一刀刺空。不及惊讶,只觉得脸上一凉。
一个错身的瞬间,蒙面的黑巾,被人轻巧的摘去。这下,她可是真的慌了神儿。她快如闪电的一刀,曾经百试不爽。今次,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有擦到。
对方出手如电,趁势摘下了她的面巾。只能说明,对方的武功,高她太多。这一认知,却让她难以接受,凭空生出一股不忿。一紧匕首,又合身扑出。
图朵身法迅疾,刀法刁钻。一时间,寒光凛凛,围着于飞上下翻飞。于飞身法更快,错步之间身如幻影,总能间不容发,避过匕首锋芒。不慌不忙,观察着女子的刀法。
刀法固然不错,但总差了一点。于飞恍惚有种错觉,这柄匕首,若是自己来使,定会大不一样。好似自己也有一套刀法,更加严谨、更加凶狠,但总是隔了一层纸,模模糊糊的记不起。
图朵却越打越心慌,眼光四顾,查看退路。她不敢再打下去,这少年身法,好似鬼魅一般,飘忽来去,快如闪电。他还没有出手,自己已经狼狈不堪,这还怎么打?
突然,只觉肘部一麻,手里的匕首,再也握不住,被劈手夺了过去。图朵大吃一惊,纵身就逃。
于飞脚下莫名一错步,身影陡然一花。刹那间,出现在女子身侧,一刀顺势掠出,直袭咽喉。图朵慌忙仰身避过,不及直身,却见刀势一转,竟追着刺向咽喉。
图朵大骇,匆忙间一个乌龙绞柱,身子后仰,一脚向上踢出。于飞一把抓住,用力往后一拽,竟把女子的靴子,一把拽了下来。图朵趁势一个翻滚,直向墙边扑去。
图朵顾不上羞怯,只觉心头嘭嘭直跳。方才若慢上半分,咽喉就被刺穿了。有生以来,她还没有过这般凶险。
于飞却比她更快,脚下一错步,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女子头顶,一展匕首,凌空下击。图朵被逼近死角,躲无可躲、逃无可逃。心神大乱,不由一声凄厉尖叫。
陡然间,于飞汗毛奓竖,惊觉危险临身。不及转念,生生团身侧翻。间不容发之际,一支冷箭擦身而过。
“嘣。”此时,弓弦崩发的声音,才传进耳中。
于飞脚刚沾地儿,第二支冷箭又射了过来。但这次,于飞闪身应对,就从容的多了。微一错步,已经避开冷箭。一抖手,匕首一溜儿寒光,向着箭矢来处射去。
“啊。”一声惨叫,有人从房顶栽下。
噗噗通通,带起一串碎瓦,掉在了地上。扭头再看,黑衣女子已不见踪影。于飞没有再追,那女子身手不弱,得了机会逃走,哪里还追得上?
种诂和石彪子,愣愣的站在一旁,早看的呆滞。
院子里对战两人,皆是身法奇快。兔起鹘落、电光石火,他们哪里插得上手?弓弦崩响时,他们才惊骇的发现,有人躲在房顶上,向于飞射出了冷箭。
种诂目眦欲裂,只来及大吼一声。还未冲到近前,情势又发生了大变。于飞躲过冷箭,一刀击杀了弓箭手。至于黑衣女子,早已趁势逃走,却是追之不及。
种诂两人目瞪口呆,只觉后背一片冰凉。完全被眼前景象,颠覆了认知。换做自己,可能躲得过冷箭?
此时此刻,他们后知后觉。于飞小小年纪,但武功之高、反应之快,令人匪夷所思,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莫名的,竟生出敬畏。
说来话长,其实仅是眨眼之间。
大门被猛力推开,一队禁军喝叫着,呼啦啦的闯了进来。待见着院中情形,一个个面面相觑。他们被尖叫声惊动,立即冲了过来。但此时,院中安安静静,哪里有什么敌情?
从房顶上掉下的人,是一个秃头西夏人。身量高大,双臂犹长,一看就是弓箭手。不过,弓箭手的咽喉,已被匕首射穿,血流了一地,早没了生机。他的脚边,扔着一具劲弩。
射向于飞的箭矢,被禁军找到,是无羽铁箭。一尺来长,刻着血槽,泛着幽幽寒光。这等弩箭,不能及远,但近处发射,却是无声无息。若非于飞警觉,怕是箭矢临体,才会被发现。
禁军又白跑了一趟,毫无收获。骂骂咧咧的抬了尸体,匆匆又散去。这一夜折腾了两回,回回都见不到人。纵然知道是做戏,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种诂看着于飞,眼神却很复杂,不知该说些什么。当初在伏虎岩捡到于飞,只当是个孩子。一时心软,收留了下来。谁知,越来越发现,于飞心智超常,身怀绝世武功。
这个孩子的身世背景,怕是不会简单。实难预料,将来于飞长大,或是恢复了记忆,会是怎样的情景,一时竟忧心忡忡。也无心询问黑衣女子之事,叹息一声,回了屋里歇下。
石彪子却不一样,此时盯着于飞,呵呵讪笑,就像盯着一件稀世珍宝。石彪子眼光独到,却是看出了门道儿。
“昆哥儿,那一路刀法,可甚是了得。”石彪子赞道,“用于战场近战,最是合适不过。”
于飞使出的刀法,干净利落,绝无花哨儿,招招夺命、凶狠毒辣,最是适合战场搏命。石彪子不知于飞跟脚,只当是种家军秘技,今夜看到,顿时眼热不已。
于飞有些心不在焉,他在思忖黑衣人之事。他在暗中看的清楚,黑衣人没有去监舍,直奔种诂住处。显然,她是冲着种诂来的,与囚犯无关。那她是谁?来作甚?
想来想去不得要领,也只能从弓箭手身上,猜测着,这黑衣女子,恐怕是西夏暗谍。不然,怎么会有西夏弓箭手护卫?真是乱啊,于飞心里暗道,辽人来了,西夏人也来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延州城里,更加波诡云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