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东京,就像雍容贵妇,慵懒的展开身姿。璀璨灯火,宛如她衣裙上缀饰。三月的春风,荡漾起汴河生机。即便到了晚上,船只往来,犹不见停歇。
码头上,异常的繁忙。无数力工,正在上上下下、搬运货物。顺着灯火,再往远处看。只见河面上,大大小小的船只,挤得密密麻麻。船头上,挂起一串串灯笼。映着水光,随风摇曳。
顺着河道向东,前行不过数里,就是汴河湾。汴河在此,转了一个大弯,径自向南流去。留下一个汴河湾,寸土寸金。绿树掩映、小院幢幢,粉墙青瓦、门楼高挑。
此际,汴河湾一处宅院,灯火辉煌、丝竹阵阵。门前停着马车,个个豪奢,足有十数辆。即便拉车的马,也是雄健高大,透着威风。门廊里,几个下人正在聊天。
“今日里,官家赏赐的物件,可是不老少。”一人啧啧连声。
“土包子,你是没见过多的。”另一人不屑。“上元节,官家的赏赐,可是足足装了五大车,还有一匹河西骏马。”
“瞧见没?还有两个女人。”有人插话说道,“到底是宫里的,真是水灵灵,一掐都能出水。”说罢嘿嘿贱笑。
“闭嘴,不想活了?”这人看看四周,小声说道,“官家赐给国舅爷的人,你也敢惦记?知道死字怎么写么?”
几个年轻下人,缩了缩脖子。凑到一起,小声的嘀咕。此时,院子里,却是爆出一阵大笑。笑声恣意,透着意气风发。
一处雅致的庭院,摆着奢华宴席。正当中,一群窈窕舞女,长裙曳地、翩翩起舞。十数人,分桌而坐,个个放浪形骸。身边围着歌姬,媚眼如丝、娇笑婉转。小院里,歌舞正浓、酒意正酣。
上座一人,三十来岁,面白无须。一双眼睛,似睁似闭。两颧泛红,却是饮多了酒。此人姓朱名贵,乃朱家四子。如今贤妃得势,朱家鸡犬升天。人人得官、炙手可热。
朱贵不愿住在城里,买下这处宅院。每日里,邀朋会友、歌舞饮宴,过得甚是逍遥。他不像大哥朱哲,心心念念,只想着往上爬。朱贵看的透彻,有啥都不如有钱。
他看上了物流集团,求到妹妹头上。没有过几日,贤妃一缕枕头风,物流集团易手,到了朱家手里。手掌亿万财富,朱贵才知道,啥叫人上人。从前的日子,都白活了。
朱贵不学无术,哪里会管理?何况,如此庞然大物。但他知道一点,做买卖得赚钱,而且要赚大钱。于是,加价,就成了他赚钱的手段。利润顿时暴涨,皇帝闻之大喜。
朱贵醉眼朦胧,但心里清醒。看着眼前众人,踌躇志满。即便权贵富豪,又能怎样?还不得巴结着他?在坐一干人等,不是权贵后人,就是富豪子嗣。阿谀奉承,谁也不落人后。
正自得意,有人跑了进来。三步两步,奔到朱贵身边。凑近了耳朵,小声说道,“宫里生了个皇子。”
“大声说,老子听不见。”朱贵一甩袖子,很是恼怒。
“宫里传了信儿来。”来人说道。刚想接着说,朱贵抬手打断。看着满院子人,一挥袍袖,说道,“都散了。”
朱贵喝的再多,宫里两字也醒了酒。这大半夜,从宫里传出,必不是小事,岂能说在大庭广众?待人散去,朱贵才问道,“何事?”
“宫里张贵妃,生下了皇子。”来人躬身说道。
朱贵腾的站起,这一下酒意全消。几天前,就有消息说,贵妃要生了。朱家对此事,分外的紧张,派人日夜盯着皇宫。若是公主,自然无事。但若是生下皇子,那可大大不妙。
二皇子失踪后,三皇子水涨船高。满朝文武,谁还看不清楚?储君之位,手拿把攥,早晚都是三皇子。朱家一飞冲天、满庭富贵,可不是跟着沾了光?
然而,贵妃生下了皇子,情势可就不同。
皇帝宠爱张贵妃,天下皆知。为了给张尧佐升官,九五之尊,不惜与谏官对抗。想那张贵妃,风头盖过皇后。即便进了冷宫,也能再次获宠。如今生下皇子,谁能争过她?
“我爹和大哥,都知道了么?”朱贵问道。
“已经传了信。”来人答道。
朱贵不再言语,阴沉着脸,不知想些什么。来人看一眼朱贵,默默退了出去。整个院子,空空荡荡,只剩下朱贵一人。
良久,朱贵抓起酒盅,一丝一丝的抿着酒水。酒盅抓在手里,却越来越用力。猛然间,挥手砸了出去。朱贵眼里,透出凶光,嘿嘿一阵冷笑。“生下管个屁用,要养大才行。”
————————————————————————
福宁殿,烛火幽暗。内侍杨怀敏,像一尊雕塑,躬身站在暗影里。皇帝心情不好,所有服侍的人等,都变得小心翼翼。
福宁殿里沉闷凝重,压抑的人喘不上气来。
皇帝赵祯,侧身坐在书案后,好似睡着了,又好似醒着。也不知何时起,他甚是不喜光亮。稍微亮一点,就觉的眼睛刺痛。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心疾发作,越来越频繁。
桌案上,一摞一摞奏章,堆了半尺高。这些奏章,刚刚,被赵祯全扔到了地上。却不知何时,又被内侍捡回来,堆到了眼前。一眼看见奏章,赵祯又烦躁起来。
这些奏章,数十上百封。只有一个意思,请立太子。恍惚间,赵祯觉的,自己又回到十数年前。也是这般,自己孤身一人,被满朝文武逼迫。不得不接了赵宗实,进宫来养着。
没有子嗣,被人逼迫。如今有了子嗣,还要被人逼迫。赵祯出离了愤怒,却是无处可以发泄。缓过一口气...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