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在哪里?”邢况大吃一惊,腾的站起。
几个孩子惊叫,吓得往后就躲。稍大的孩子,瑟缩着后退,却不肯说出村子在哪。都是官军,自是一路。他虽然害怕的要死,却不能再招些恶魔,杀到村里去。
“莫怕,我去救你们家人。”邢况说道。
有个年幼点的孩子,哭出声来,“在那里,救救我阿娘。”他哭着,伸手向东一指。邢况一见,立时翻身上马。吆喝一声,十人打马如飞,直奔东边而去。
奔出四五里地,一处小村庄,出现在眼前。
一接近村庄,邢况只觉头皮发炸。村里小道上,横七竖八,全是无头死尸,血流成河。从装束上看,男女都有。
再往村里走,尸体更多。一具具堆叠在一起,血腥气弥漫,苍蝇乱飞。邢况看到了孩子,头颅没被割去。
几人脸色苍白,浑身发颤。一下忍不住,弯腰狂吐。胃里翻江倒海,牙齿咬得咯吱响。紧紧攥着拳,眼里火光四射。
缓缓心神,邢况冷冷说道,“找到他们。”
至此时,他们终于明白,都使说“找到他们”,究是何意。
这样的恶魔,绝不许他活下去。
村中已经死绝,邢况不再停留。出了村不远,就发现了痕迹。沿着痕迹,追了两三里地。在一处树林里,找到了官军。
这部官军四五百人,皆是步卒。此刻,生了火,正在烤肉,嘻嘻哈哈、放浪形骸。树林里,不时传出女子尖叫。
邢况忍着怒火,没有惊动他们。留下五人监视,防备这些人逃窜。他带着另外四人,纵马狂奔,返回大营报信儿。
带兵来,杀光他们,这是邢况心中执念。
军营里,火把高张,映照的一片通明。一营骑兵,全副武装,早已集结待命。官军屠杀百姓、杀良冒功之事,于飞没有瞒他们。
说实话,这种事西军也有。在延州时,也有禁军,冲入羌寨一通大杀,割了头颅冒充西贼,换取军功。多数羌人,白天为民、夜里为匪,更有杀入宋境,劫掠百姓。
是以在边地,上官对这种事,大多睁只眼闭只眼。
但是中原腹地,纵兵杀戮百姓,让人难以接受。即便是军伍,闻听此事,也是脊背发寒。一时间,人人怒火升腾、煞气凛凛。
骑兵人不多,只有三百。他们原本分属各军、互不统属。于飞七拼八凑,编成一个骑兵营,重新任命指挥使带领。
平原作战,没骑兵怎么能行?
人马虽少,却都是西军老兵。久历沙场,人人彪悍。
“出发。”于飞冷声喝道。
轰隆隆大地震动,三百骑兵冲出军营,没入黑暗之中。紧随其后,邢况带领弓箭营,也冲了出去。他们是于飞近卫,自要形影不离。
在弓箭营之后,还有一部新兵营。新兵皆是京东人氏,因为地域亲缘,此刻,早憋足了怒火,撒腿狂奔。
营门前,任四娘扶着柳礼,眼里全是泪水。手上下意识的,不停用力抓紧。柳礼咬着牙,一动不动。他伤势未愈,还无法带兵。但心里一股火焰,却是压抑不住。
这帮官军,泯灭人性,比山匪还要狠。
“这帮没人性的,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四娘放心吧,都使此去,绝不会放过他们。”
柳礼说着,轻拍任四娘手背。任四娘一下惊觉,倏地抽回手,满面涨红。恶狠狠瞪一眼柳礼,转身就跑。
黑暗的夜色中,一群虎狼,裹着怒火风雷,杀到了范家村。
树林中,官军毫无防范,还在嬉笑打闹。
他们屠了范家村,收获颇丰。
金银钱财,一大半儿,自是落在将领手里。军卒分到手的,不算多,但也不少。比起军饷,那是多得多。
牛羊积压,宰了吃进肚里。抢来的女子,此时成了玩物。这些女子,也只有一晚的性命。待明日启程,都要杀掉。
上官说的清楚,事儿能做,但不能留下证据。
所以,他们屠村,一个活口不留。
陡然间,大地震动起来。震动越来越剧烈,震得人整颗心脏,都要跳出腔子。都是军伍,自不难分辨,这是大队骑兵,正向着他们冲来。有将官翻身跳起,惊惧的望着林子外边。
他们察觉到危险,但夜色黝黑,哪里看的见?
官军正乱糟糟时,一道白色流光,冲进了树林。
刚看见时,白光还在林外。一个眨眼,白光已到眼前。
不及转念,一蓬银光乍现。如同暴雨梨花,泼入了人群。树林里,顿时人仰马翻、一片大乱,哭爹喊娘、惨叫连声。
随着于飞杀来,骑兵从四面八方,杀进了树林。
官军骤遇强敌,毫无还手之力,四散惊逃。但是树林四周,早被骑兵围的严实,哪里逃的了?稍有抵抗,被骑兵一顿砍杀,一个个心惊胆战,丢了兵器,跪地求饶。
于飞带领骑兵,只是一个冲刺,战斗已经结束。
官军一个指挥兵力,除了被杀的,全都跪在了地上。嘴里喊着饶命,磕头如捣蒜。浑身颤抖、屎尿俱下,骚臭难闻。
“哪个是统兵官?”于飞骑在马上,冷声喝问。
一名将领,头盔没了影,披头散发。见于飞喝问,抖抖擞擞的站起。一抬头,才发现杀来的敌人,竟也是禁军服色。
怔楞了半晌,突然怒火上涌,跳着脚大骂。“他娘的,你们是哪里的队伍?睁开狗眼看看,老子也是禁军。”
“你也是禁军?隶属哪里?”于飞冷笑一声,问道。
“老子姓郭名效武,隶属青州巡检司。”郭效武有了胆气,傲然说道,“奉都巡检使傅太尉之命,追缴叛军。”
“范家村的人,都是你杀的?”于飞厉声喝问。
“你们究竟是谁?”郭效武心头一跳。
于飞不搭理他,挥手命令。“全抓起来,带去范家村。”
军兵马往前冲,郭效武一声惨叫,被撞飞了出去。四下里一阵喝令,刀枪逼到了官军眼前。官军自己动手,解了裤带,身边一个个,都捆了起来。被骑兵押着,往范家村去。
幽深暗夜,火把点点。火焰被风搅动,猎猎作响。一队官军,垂头丧气。越向范家村靠近,身子抖得越厉害。
时至此时,他们都已经想到,自己杀戮百姓,遭了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