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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我认得他。”赵宗实说道。
“呵呵,论起来,你们还是兄弟。”张正随笑道。
“我恨他,没有这样的兄弟。”赵宗实恨声说道,眼睛泛红。
“为何要恨他?”张正随问。
“他夺走我的一切。”赵宗实尖叫出声。
“痴儿,痴儿。”张正随摇头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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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城,东华门外景阳坊。
一处阔大的宅院,门前车马拥塞。从车上下来的,朱紫一片,具是当朝重臣。奈何,大门紧闭,不予接待。眼见天色将晚,大宅的角门开了一条缝,有家人出来,点了灯,挂在门廊。
家人显然受了交代,只管点灯。任是谁问话,一概不理。匆匆点了灯,又匆匆返回院中。门外一众官员,面面相觑,却也不走。回到各自马车,钻进去坐着,竟要等下去。
今日早朝,皇帝下诏,拜范仲淹参知政事。范仲淹当庭拒绝,推辞不受。拜相讲究三辞三让,这才是第一个回合。满朝官员,个个心明眼亮,早早的登门道贺。谁知,全吃了闭门羹。
范仲淹回朝,深受皇帝器重。一份答手诏条陈十事,直指朝廷三冗,说到了皇帝心窝子,立时颁诏天下,一体执行。
所谓十事,明黜陟、抑侥幸,精贡举、择长官,均公田、厚农桑,修武备、推恩信,重命令、轻徭役。
但是头一件,就遇到巨大阻力。
明黜陟,改的是官员升迁制度。大宋历代皇帝,为了笼络士子之心,给出了宽厚的升官标准。文官三年一次,武官五年一次。期间只要不犯错,就可以官升一级。
官员的考核晋升,不看谁更优秀,而是看谁更少出错。做事就有可能出错,不做事,则绝不会出错。于是,大宋官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成了绝大多数官员的处世之道。
范仲淹提出,将官员执政期间的政绩,纳入考核标准。同时,完善奖惩条例。过去只要不犯错,就能得到晋升。但现在,不作为便是错。虽然不会因此罢官,但调任闲职,从此与权力无缘。
在范仲淹的考核下,大批冗官滥吏,被革职除名。同时,提拔起用了大批精明能干的官员。从朝堂到地方,风气为之一新。此一革新举措,获得士林赞誉,范仲淹名声大起。
但同时,范仲淹的革新措施,触犯了大量官员利益,引起强烈不满。于是,这些人抱成一团,掀起了反对浪潮。
此刻,范仲淹坐在书房,浓眉紧皱。虽然,即将迈入明堂,升任参知政事,但范仲淹对此,却是毫无喜色。枢密副使韩琦,就坐在对面,一样的脸色阴沉。整个书房,气氛压抑至极。
今日朝堂上,有人将矛头,对准了种世衡。弹劾其骄横跋扈,擅起边衅,杀良冒功,当严惩以儆效尤。
“一派胡言,混账之极。”韩琦一拍桌案,站起身来。
这番弹劾,无中生有,捏造证据。哪里是种世衡骄横?分明冲范仲淹而来。韩琦知道,明黜陟,触犯了太多人利益。
而今,这些人掀起风浪,竟卷向了西北边关。
此前,以银夏换麟府之论,甚嚣尘上。辽国使者,三入东京威逼朝堂。那时节,多数的朝臣,甚至皇帝赵祯,都有了同意的念头。正关键之时,麟府大胜传来。辽国作罢,满朝无声。
但是,众多的朝臣,恼羞成怒,揪住种世衡不放。
弹劾种世衡,不得枢密院军令,私自出兵银夏,乃是目无朝廷,拥兵自重。当夺官去职,发配岭南严惩。
种世衡任职兵马钤辖,乃是范仲淹一手提拔。此时,种世衡被喊打喊杀,范仲淹岂能不伸手援救?于是,一番扯皮斡旋,种世衡调任环庆路,让出银夏这块新复之地。
谁人都知道,新复之地、百废待兴。那里无数的官位、无数的利益,等着获胜者分享。让出如此大利益,终于缓和局势,压下了对种世衡的弹劾。而今,再次翻起,矛头指向范仲淹。
种世衡赴任环州,受范仲淹之命,修筑细腰城。
环州西南,属原州疆域,方圆数百里,被羌人占据。生活着康奴、灭藏、明珠三族,人口繁盛,不下十万人。此处地域,有河谷连通西夏,常有西夏兵从此而来,侵掠宋境。
康奴、灭藏、明珠三族,亲近西夏。仗着兵强马壮、地势险要,与大宋为敌,更时常劫掠周边百姓。但是宋军战力有限,多有围剿,却是败多胜少,对三族无可奈何。
细腰城,正建在环、原之间,位于羌人之北。扼断西夏之路,打通环州与镇戎军道路。同时,威慑羌人。
西夏与羌人,当然不会愿意。频频派兵,阻挡种世衡建城。发生战事,自是难免。但此一举,被朝臣抓住不放,指斥种世衡,擅起边衅。用韩琦的话说,一派混账之言。
韩琦、范仲淹,官场历练多年,这等伎俩,当然一眼看穿。问题是,看穿归看穿,却是一时难以应对。说不得,只能委屈种世衡,以平息此场风波。毕竟,变革才是重中之重。
第二日早朝,一场更大的风暴,向范仲淹扑来。
御史中丞王拱辰,弹劾监进奏院苏舜钦,十数人祀神召妓乐,更有集贤校理王益柔,醉作狂歌,有“醉卧北极遣帝扶,周公孔子驱为奴”之句。一时朝堂哗然,皇帝震怒。
苏舜钦、王益柔等人,皆是范仲淹举荐。年轻有才干,正要大展身手,却因一场酒宴,或被罢免,或被降职。严重者,终身不被录用。范仲淹的变革之举,遭受到沉重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