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呼吸的时间,虞珩的视线范围之内就只剩下因为没睡够打哈欠的祁柏轩、抱住祁柏轩一条腿低泣的楚清玖和在祁柏轩另一条腿上瑟瑟发抖的狮子狗。
虞珩提着长剑,走向祁柏轩脚步虽然缓慢,将长剑搭在他颈间的动作却极坚定。
他眼中的墨色更浓,如同莫岣手下的金吾卫般,语气没有半分属于人的情感,“他们用你给我出气。”
英国公等人以不能让人发现异常为理由提醒他,别忘记来英国公府的初衷是看望祁柏轩。
祁柏轩忽然发出轻笑,笑得前仰后合,越来越开心,丝毫不顾颈间有削铁如泥的宝剑。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不仅做了个美梦,还能看到凤郎耍脾气。
他可是拿到郡王金印,提供虞珩通敌叛国证据的大功臣,英国公怎么可能舍得用他给凤郎出气?
如果他和祁柏枝同时中毒,只有一份解药,英国公仍旧会选择他,或者说祁氏、世家仍旧会选择他。
虞珩目光定定的凝视祁柏轩半晌,宝剑映照出华丽繁复的光花回到剑鞘,转身朝门口走去。
祁柏轩眼中的笑意不减,目送虞珩的背影渐行渐远。
即将踏出房门时,虞珩忽然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语气也没变化,“我让人送你去庄子。”
自从祁柏轩死里逃生,虞珩每次来看他,都会说这句话。
总共问了四十九次,祁柏轩也拒绝四十九次。
祁柏轩摸了摸仍旧在颤抖的狮子狗,像是终于看到期待多年的宝物,不仅眉宇间的颓废散去,眼中的光芒也越来越明亮。
“好。”
虞珩依旧没有回头,“明日,我让青竹和紫竹来接你。”
离开英国公府,虞珩驭马直奔皇宫,停在距离金吾卫只有五步之遥的距离,昂头打量巍峨的宫门。
明王留给世家的时间不多,只有一个月。
世家用前半个月故技重施,像是曾经与前朝余孽勾结的世家有意算计尚且没牵扯其中的世家那般,拖他下水。
然后将余下的半个月时间留给他。
世家给虞珩两个选择。
刺杀长平帝或对长平帝至关重要的人,满足前朝余孽的要求。
调动北疆的心腹,在半个月之内令虞朝和明王部落彻底撕破脸。明王揭露世家罪证的行为,就会变成蓄意挑拨。
金吾卫见虞珩久久未有动作,主动迎过来,整齐的单膝跪地,“将军。”
在只忠与长平帝,独立在朝堂之外的金吾卫心中,宗室郡王远没有金吾卫右将军的官职重要。
虞珩冷淡的点头,驭马转身,以与来时截然相反的速度回安国公主府。
去宁静宫请安的纪新雪碰到宣威郡主,听到虞珩在宫门前反常行为,立刻察觉到不对劲。
他犹豫半晌,终究还是选择性忘记答应长平帝,今日去凤翔宫替长平帝批折子的事,立刻赶回安国公主府。
虞珩正在凉亭中自酌自饮,是珍藏十年的江南烈酒。
听到身后的动静,他慢吞吞的转身,本就比旁人黑沉些的双眼比平时更深邃。
纪新雪轻而易举的从深邃的目光中,看出虞珩想要开口又懒得开口的矛盾心情。吩咐青竹去小厨房取盏红豆羹,然后捧着红豆羹给虞珩倒酒,耐心又仔细的询问虞珩今日发生的事。
他喜欢哄着虞珩。
虞珩不想说世家的事,觉得脏嘴。
如果是新雪问他,反而不会有厌烦的感觉。
纪新雪与虞珩十指相扣,哑声道,“对不起。”
如果不是他异想天开,想要废帝,虞珩就不必受今日的委屈。
虞珩拉着纪新雪倒在他身上,如同凶狠的猛兽似的叼住纪新雪的唇。
这是个带着血腥味的吻。
“阿雪,我也恨他。”
恨他无能,任由小人借势。
楚墨、虞安、虞瑜的死都与他有脱不开的关系。
恨他昏聩,害得纪新雪数次命悬一线,经历难以想象的屈辱。
虞珩酒醒时,已经是第二日。
怀中的醉鬼明明只尝了些他嘴中残留的酒味,却醉得更沉,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
“郡王,有要紧事。”门外忽然响起青竹的声音。
虞珩没应声,侧头在纪新雪唇角伤痕处轻吻了下。
然后拉下纪新雪的手臂,踩着布鞋,亲自去开门。
青竹听见带着笑意的声音问他‘什么事’,喉咙突然堵得厉害,盯着浅绿色的寝衣看了半晌,才低声道,“祁六郎昨夜、走了。”
话音尚未彻底落下,忽然有水滴落在地上,尾音难掩哽咽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昨日郡王还交代他准备舒适的马车,今日接祁六郎去庄子养病,无论祁六郎有什么要求尽数应下。
怎么就......走得如此匆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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