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阮元精心整理了一番仪容,用过早饭之后,便与阮家三女,杨吉、阮常生一道,前往阮承信居室之前,准备向父亲再次相求。这日正是休沐之日,阮元也有了充足时间。而阮承信自那日怒斥阮元之后,也一连数日闭门不出,不和阮家其他人一同饮食,阮元想到已经多日未见父亲,心中更是有些忐忑。
一行人中,倒是杨吉对阮承信最为放心,上前对阮元道:“伯元,这几日你尽心准备巡抚之事,我也都看着呢。你的样子,我看和十年前一个样,所以我看着,你是真心想为浙江百姓做些实事,才这样虚心求教的。就你这个态度,我看也没什么事能难倒你。若是小恩公他还有别的意见,那换我跟他说,总要让他回心转意了才是。”
孔璐华却忽然将阮元拉到一旁,手中似乎握着一物,笑道:“夫子,你先看看,这是什么?”
阮元定睛看时,只见孔璐华美玉一般的手掌之上,竟是一个小巧玲珑的荷包。荷包外形虽小,却颇为精致,正与孔璐华天生的典雅之风相映衬。荷包之上,两条小龙相互追逐,凝神看时,也自是可爱,但小龙身下却只是四爪,这是因清制规定,非皇帝不可用五爪。荷包之内,似乎也加了些香料,这时荷包中的香气,与孔璐华身体上的气息融为一体,自是说不出的安宁舒适。
可看着两条小龙纹路,阮元却忽然想起一事,惊道:“夫人,这荷包难道就是……”
“夫子还能想起来呀?”孔璐华笑道:“就是你那日送我的荷包啊,可是它那么大,我可用不得。但你说你都送了礼物,也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吧?所以,只好又苦一苦夫人喽。裁剪成这个样子,我带在身上才好看嘛?怎么样,夫人我手艺不错吧?是不是比原来可爱多了?”
“这……真是对不住夫人了。”阮元看着孔璐华的神色,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可回想之前的荷包,再看孔璐华手上的新荷包,阮元却也渐渐明白了孔璐华的心意。
“夫子,你是不是也觉得,把大荷包变小,是很难的事啊?但是我还是做好了,所以夫子也不要担心,浙江的事,和这荷包是一个道理啊?虽然说呢,夫子你确实不会送礼,但好在夫人我别出心裁,将这荷包改了一番,所以最后的结果还是不错的。你说对不对呢,夫子?”孔璐华温柔的笑语之后,竟也有一种绵绵不绝的信任,不知不觉间,阮元似乎感觉,自己比前日更有勇气了。
“那就多谢夫人了,接下来,就看我的吧。”阮元也紧紧握住了孔璐华的双手。接下来,便独自向前,走到阮承信房门五步之外,郑重拜倒,道:
“爹爹,前日爹爹不让孩儿去做这个浙江巡抚,其中之意,孩儿已经清楚。爹爹并非不愿孩儿以词臣之身督抚方面,可眼下浙江,正是内忧外患,稍有不慎,只怕就会酿成大祸。是以孩儿若是想南下做这巡抚,必须慎之又慎,对浙江内外事宜,心里都要清楚。孩儿这几日悉心咨访,对浙江困弊,已然多有了解,还请父亲试听孩儿之言,看看孩儿到底能不能胜任这浙江巡抚,如何?”
听着门内一时无语,阮元知道,这是父亲让他把话说下去。
于是阮元续道:“浙江眼下,虽然内有亏空之弊,外有海寇之害,但孩儿几经详询,依然以为,浙江事,尚有可为之处。浙江当务之急首在海防,孩儿虽多读兵书,却也与眼下的定海镇总兵李长庚大人有过一面之缘,向他问过海战之事,先贤兵法长于陆而短于海,是以孩儿若是做了巡抚,绝不会妄以己见干预军务,以成纸上谈兵之弊。所幸,孩儿与李镇台素来相识,知他深得士众之心,又擅用兵之法。海防之事,孩儿到了浙江,就会与李镇台再谋长久之策,并以师长视之。”
说到这里,阮元忽然听得阮承信房内桌椅,竟轻轻动了一声,随后阮承信也并无其他言语。心中渐渐安稳,果然对于海防之事,父亲所担忧的不是阮元不擅海战,而是自以为多学兵法战阵之事,就妄以己意强加干预沿海水师,到时候只会因空言致祸。相反,阮元正好在水师之中,还有一个可信的李长庚,而且阮元清楚,只有与他合力整治海防,才能抵御海寇。既然阮元已经想到,并说出了这一节,那么第一关也自然通过了。
“海防之后,便是赔补亏空之事,先任玉中丞补阙之法,孩儿多有耳闻,他滥行采买,肆意加耗,如此虽一时补得亏空,却是竭泽而渔之术,只恐如此下来,不过三年浙江必乱。是以孩儿要做的,是一面能把亏空补上,一面不使百姓困顿于赋役。对于漕粮加耗,孩儿定会严查,使漕赋无过乾隆之末。而亏空之大端,孩儿也与朱恩师商议过了,仓库、海塘、赈济诸事,皆是贪吏营私取利之源。而贪吏之所以敢在这些要事上擅谋私利,其关键在于法令多有空疏,诸多庶务无所依据,以至下吏于上,则滥支公帑,百姓于下,则贫乏如故。是以孩儿到了浙江,必详询法令,以观其中疏漏之处。杭嘉湖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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