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言说了谎。
路泓易和迟筝并非相识在如琴湖,他们的初见是在庐山牯岭脊上的月照松林。一条土路,把松林划分成两两相对,松涛绵绵,一路延伸。
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月色温润如水,辉芒倾洒在松尖地面,曾照出尘世美好。路泓易和众多同僚谈笑同游,迟筝支开画架在月下画画,一场偶遇美丽得不可思议。
那是小时候悠言曾央求奶奶说了无数遍的故事。可惜,那不是个童话故事,所以,后来故事里有人去了天国,有人有了新的陪伴。以爱开始,以殇结束。
一段时间里,悠言疯狂绘画那片松间月色,仅按自己的想象,不索凭依。
但她和顾夜白说的,也并非全假。如琴湖,迟筝便殇在这附近的一家小旅馆里。只是,她怎么敢跟他说太多,她怕他猜出事情始末,还有,她的病。
他父母的事,她很少提及,顾夜白只知道,她父亲不爱她母亲,正如他父亲一样。他很少问起,但看到她眉间那抹苍白的恸郁,他会痛。
原来这里是她父母的相识之初,当然,他还听出了她话里的一丝隐瞒。他选择把她抱紧,而非追问。每个人,不管她有多快乐,心里都会有一丝痛,仅属于一个人的痛。无法言说。
“小白,听说月照松林也很美,明天晚上我们去看好吗?然后,你给我画一幅画,不对,是画那里,不是画我,好不好?”
她的话有些七零八落的凌乱,顾夜白却拥住她,低声道:“好。”
“等你成名了,我就把你的画卖个天价,做个小富婆。”
顾夜白斥道:“快走,不然就把你留在这里。”
他想抱着她,让她好好睡一觉。如果这个旅程注定是沉湎,那些终究无法释怀的悲伤,他不打算深掘,他会一直守着她,陪她平复,等她能跟他说那一天。
一行人说说笑笑,杨志道,唯我庐山,春如梦,夏如滴,秋如醉,冬如玉。
小雯笑骂:“你别把酸溜溜的广告词也甩出来。”
杨志反驳,“你说我老家不美吗?你这女人,这里以后也是你的故乡。”
小雯红了脸,捏拳揍他。
顾夜白和悠言相视一笑。在他们打闹的间隙里,她的笑靥,让他忍不住轻轻吻上她的眉。
“路”从今夜白,月是“顾”乡明。悠言悄悄伸手捂住心口……就像杨志对小雯说的,有你的地方,就是我之所在。只是,她又还能陪他多久。
走到一处,杨志忽然收住脚步,“队员们,到了。”
夜色苍郁,一家小旅馆从绿荫中露出片片檐瓦。临近,可以看到门楣挂着一个檀木牌匾,以篆体书写着“杨柳旅馆”几个字。
他先拉着小雯先走进去,很快又回头冲二人招呼,“进来。”
顾夜白此时心下却是一个咯噔。悠言的身躯在微微发颤。
他扔下行李,双手捧起她的脸,锐利的眼睛迅速在她脸上巡视一遍。
“小白,这就是阿志家的旅馆?”悠言一双眼睛兀自盯着牌匾。
“他姓杨,如琴湖,杨柳旅馆,我早该想到的。”她喃喃道。
顾夜白沉了声音“你知道这家旅馆?你到底隐瞒了我什么?”
悠言咬唇,“小白,我今晚不住这里。”
“这家旅馆死过人。”半晌,她垂眸说道。
杨志见二人没有跟上,正好迎出来,听到悠言的话,他不由得有些难堪,顿住脚步,一时没有说话。
顾夜白说道:“阿志,你别放在心上,女孩子胆小,她不是那个意思。”
小雯也走了出来,见众人神色奇怪,问道:“怎么了?”
悠言暗骂自己,看顾夜白要开口,知他必定会如自己所愿,并把事情扛到身上,连忙说道:“阿志,对不起,我不会说话,只是我从小就怕这些……”
她声音越说越小,脸色涨得通红。
杨志见状,反倒过意不去,连连摆手道:“没事没事,这里死过人是事实。也不早了,我这就叫车,把你们送到原来的旅馆去。”
“谢谢。”顾夜白拍拍他肩膀,“如果明天我们还想麻烦你做导游,会不会不够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