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东江家具厂时的态度,全然是一副董天放、关文无法无天的口气,这就让他难免担心陈子风是不是像江海涛说的这般可靠?
陈子风不愧是搞公安工作的,一下就看穿了王鹏这方面的担忧,“东江现在的情况真的很复杂,干净的人站在这里,都很可能被人家看成是黑的。我相信上面领导不是看不到,而是跟我一样,在没有确实的证据情况下,必须维护稳定和平衡。”
王鹏点下头,这点他是赞同的。
“我明天打算去家具厂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给我?”王鹏突然说。
陈子风一阵沉默后说:“种种迹象表明,董、关二人的问题很多,但是家具厂的问题恐怕主要还是经济问题,其次才是他们对工人的威胁。我先给你讲讲我所掌握的内容,你看看有没有帮助。”
东江家具厂成立于五十年代,是一家老厂,现在退休、在职干部职工六百多人,东江市委从九四年开始提出改制,便直接以企业经营不善为由停产,同时展开售卖的洽谈。
前后谈了六七家公司,都对该厂沉重的银行负债不能承受,提出剥离不良资产后打包并购,并且不接受企业原有的职工。
停产过程中,所有的在职和退休职工都没有收入,一再向各级部门反映,但问题始终得不到解决,一度曾将工厂以每年二十万元出租给私人老板,但就是这区区二十万元,同样没能进入职工的口袋,而是被债务人提出财产保全,让法院给封存,最后抵了部分欠债。
正因为职工的权益一再被漠视,所以矛盾也一再被激化,以至于展到讲理的职工到各级部门上访,暴躁的职工就直接与管理方生冲突,甚至有的职工干脆就私自把设备拖出去卖了。
“这些还都只是浮在面上的情况,其他的深层原因就是一团乱麻了。”陈子风叹口气,“前一任市委书记刘方的案子你应该听说过吧?”
王鹏点点头,“略有耳闻。”
“该厂有名中层干部得了重病,住院治疗后找托管单位市工业局想报销医药费,结果一直没有报给他,去一次变一个理由,搞得他一头雾水。”陈子风说,“这人和刘方是远亲,就拎了礼去找刘方想办法。刘方平时从来不插手政府一块的工作,都由许延松说了算,这次既然是自己亲戚,他就找工业局的人给办办,结果一问才知道,企业早就资不抵债,不但工资改革前的账不清,就是工资改革后不但该由企业缴纳的部分养老金一分没交,连从职工工资里代扣的钱也已经不知去向,这才造成了职工拿不到一分钱的情况。”
在陈子风的讲述过程中,王鹏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无疑,东江家具厂是一家被完全掏空了的企业。
“刘方毕竟是干部,知道这一情况,立刻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在常委会上提出了这个问题,要求成立工作组对东江家具厂的问题进行彻查。”陈子风接着说,“然而,遗憾的是,他的这个提议虽然在常委会上提过了,自己却突然被双规了,问题至今还没有查清楚。”
“怎么会这样?”王鹏问,“是省里查的?”
陈子风冷哼了一声说:“事情就是诡异在这里,接到举报的是他原来工作的江城市,具体办案的是江城和东江两地纪委。”
“联合办案?”
陈子风点点头接着说,“有刘方的教训在前,你每走一步可都要想好,这个事情如果没有万全的措施前,我建议你不要打草惊蛇。”
王鹏想到自己那次被找去谈话的情形,如果一个人身上背了哪怕一点事,在那样的环境里,能挺下来的人恐怕也真绝无仅有。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即使明知一个人是被人陷害了,但因为其自身存在的污点,使得一场打击对手的活动变得合理又合法。
他掐了烟,浇了点茶水在烟缸里,有点黯然地说:“我们能等,职工们的生计难道也要一直等?”
“可如果出师未捷就先被拉下马,职工还不是照样要等?”陈子风反问。
“放心吧,我会小心处理的,不会贸然行事。”王鹏说,“慢慢抽丝剥茧吧,盖子不可能永远被捂着,总有一天是要见光的。”
“呵呵,是不是有点如履薄冰的感觉了?”陈子风问。
王鹏毫不掩饰地点点头说:“不但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还有一种随时会让人从背后捅一刀的恐惧。”
“那还敢不敢摸老虎屁股?”陈子风略带戏谑地看着王鹏。
王鹏微笑着反问:“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