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母亲那往日丰盈的身材变得如此瘦骨嶙峋,记忆里圆润的脸庞望着她时总是带着慈爱的笑,现在却如同失了水分,只剩一层贴在骨头上的皮,惨白无一丝血色。
“妈......”苏青禾颤抖的叫了一句,声音很轻。
她站在房间的门口,看着与记忆里毫无相似的母亲,甚至不敢靠近。
苏母早在听见苏父叫唤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睛,见女儿神情激动、满含泪光的站在面前,勉力张开嘴角笑了笑,虚弱的说道:“青禾回来啦。”
羞愧和自责涌上心头,苏青禾再也忍不住,一把冲上前抱住母亲瘦弱的身躯,带着哭音:
“妈,怎么会这样子...你怎么不跟我说,病的那么严重我都不知道,我...”
苏母神情有些疲惫,却还是握住女儿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别担心,人老了就是些小毛病多,不打紧...你在外面生活不易,照顾好自己,别为我们操心。”
苏青禾反抓住母亲的手牢牢握住,正欲说话,背后忽然传来一句疑问的声音:“青禾?”
苏青禾回头一看,提着开水瓶的舅舅站在背后,看着她欲言又止。
舅舅有话要说?
苏青禾捋了捋母亲耳边的鬓发,轻柔了声音道:“我去帮舅舅再打瓶开水,妈你好好休息,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苏母提起精神说了那么久的话也的确疲惫,于是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等母亲呼吸绵长平稳后,苏青禾这才跟着舅舅出了房间。
病房外,舅舅靠在医院走廊的墙壁上,神情也有些颓靡。
“你妈的病有些复杂,具体我也说不上来,医生说是脑子里的恶性肿瘤,得亏发现的及时,还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但是肿瘤长的位置是在危险,做手术的风险极大。”
“你爸不敢同意签字,医院几天前就已经告知需要做手术了,今天又过来谈了一次,你妈的病拖不得了。”
苏青禾垂眸思索了会儿,沉声道:“如果做手术成功率有多高?”
舅舅说:“不到百分之十。”
又是一阵沉默。
“没有别的办法了么?”苏青禾抬起头,两眼紧紧的望着舅舅。
舅舅想了想医生的话,说;“国内医疗水平有限,医生说在这儿不太能做这种复杂综合性的脑部手术,但是m国对这方面有更深层次的研究,他们新研制出的一种仪器,应该可以做这类手术。”
“风险?”
“成功率百分之六十。”
下一刻,苏青禾毫不犹豫的答:“好,那就转到m国去。”
舅舅严肃的说:“青禾,我和你爸都知道m国去治疗更好,但是医院跟我们谈过,光是他们那边的专家会诊就要一百多万,更别提用那个最新型的仪器做手术了,真转过去治疗,后面的花费简直难以估计!”
“舅舅。”
苏青禾墨色的黑眸闪动,目光坚定,“可是我们没有选择不是吗?不去妈就会死,去了还有更大的希望。”
“在这里做手术也不是完全不行,不是还有百分之十的希望——”
“舅舅,”苏青禾打断了他,说道:“我们真的要靠那微乎其微的侥幸来自欺欺人自我安慰吗?那不是猫猫狗狗花花草草,那是我妈!是你的亲妹妹!”
“我知道!”舅舅有些烦躁的来回踱步。
过了好一会儿,他深吸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的面对这位长大后极少见面的侄女,说:“就你想救你妈,我难道不想救我的妹妹吗?你爸难道就不想让你妈更早更好的得到治疗吗?”
“只是我们付不起,我们只是最最普通的平民老百姓,我和你爸是可以同意让院方把你妈转移到m国去,但是去了之后呢?后面一系列的费用谁付?我和你爸就算把命卖了也不值这个钱!”
苏青禾低下头,她似乎能感觉到一股冰冷彻骨的绝望。
“......对不起。”她低声对舅舅说道。
“但是我不能眼睁睁地放任我妈就这样不管。”
苏青禾深吸一口气,冷静的看向面前的大舅子,劝说:“钱的事我会想办法,咱们先把妈转到m国去继续治疗,妈的病不能再拖了。”
舅舅当然不相信:“你哪来这么多钱,有什么办法?”
苏青禾说:“办法总是人想的,我账户上还有我这几年工资加奖金攒下的五十多万,先用着再说。后面的让我再想想,一定会找到方法,小时候你不就常告诉我,天无绝人之路吗?”
舅舅沉思了良久,终于点了头。
“行,我和你爸总共加起来还有二十来万的储蓄,你表姐听说了你母亲的事,前几天来看过,也给了十来万。你说得对,办法是人想的,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是什么大事,先把你母亲的病治好了再说。”
毕竟只是个成年不久的女孩子,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心里当然还是彷徨无措的。见亲人们都在身边不离不弃,苏青禾心里泛着暖意,松了一口气,就像心口的担子终于可以稍微卸下。
舅舅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别怕,实在不行还有我们呢,赶紧进去吧,你妈应该快醒了。”
苏青禾眸光含泪,重重的点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