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娃约了相好的婆姨,趁着清早挖野菜。
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大老远一见她就嚷嚷,
“唉呦,奶娃,盘头了,给你道喜了。”
奶娃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太笑出来,
“糜子姐,快别说了。露水下去野菜就不新鲜了。”
糜子姐大大咧咧的,“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有啥害羞的。咋了,力德尔爷吃不惯咱这的饭?”
奶娃点点头,“爷嘴上说吃得惯,可我看他就喝些米汤。昨夜里杨六拿了些野果,爷倒是吃了不少,我估摸着爷是想吃些新鲜菜呢。”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些闲话,一气儿走出好几里地。
等奶娃赶回来,箪笼里装满了大青叶。大青叶既能当菜吃,还能染颜色,插枝就能活,她和糜子姐发现了一大片。
爷还没起床。
奶娃心疼地看爷一眼,算上昨夜,爷一连三晚都没歇好了。
奶娃轻手轻脚地放下箪笼,小跑着去央求闷蛋。
——把成株的大青叶挖回来,种在爷的窝棚附近,以后爷只要想吃,随时就能有。
闷蛋揉着迷迷糊糊的眼睛,提了锄头就跟奶娃走。
再回到窝棚时,太阳已经老高了。
爷正和一群首领忙着煮盐。
眼见就要到前晌饭的时间了,可做饭的锅都被占用了。
奶娃又跑到糜子大姐那里,借着糜子姐的锅,笊了大青叶,煮了米汤,烙了饼。
奶娃再回来时,爷还没有吃饭的意思。
爷和一众首领的兴致都很高,说是从盐里熬出了假盐。
真盐也罢,假盐也罢,总归是不能当饭吃的。
爷不开口,奶娃又不敢上去问。
——那样子太没规矩了。
眼见着太阳越来越高,天气越来越热。奶娃稀稀地舀了一碗米汤,给爷端了上去。
爷接过米汤,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喝完了还不过瘾,用手还抹了抹嘴。
奶娃伸手去接爷的空碗,
爷看着自己头发,突然愣了一下。
爷张口就问:“你头发怎么了?还是长头发好看。”
奶娃“嗯”了一声。
接过碗,
转过身,
感觉眼里全是泪。
爷说的对,
自己凭什么就盘了头,
自己小门小户,哪里配得上爷?
自己都十九岁老大年纪了,哪里配得上爷?
自己一双大脚,动不动就跑出去几里路,哪里配得上爷?
奶娃死的心都有了。
钻进小窝棚,奶娃偷偷地扭头,想远远看爷一眼,可眼里水朦朦地看不清。
跪坐在草铺上,奶娃左手摸着头上的发髻,右手摸着发簪,
只要右手稍稍一抽,
发髻就能解开,
可奶娃就是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