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是妈妈不愿意去医院，说要把钱省下来给我读书。再后来，在我五岁那年的八月十五中秋节，在家家户户都团圆喜庆的日子，我握着妈妈的手慢慢冷掉冷掉，那一天，我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孤儿”。

    静秋紧紧搂着柳毅寻的腰，想要给身侧之人带去一丝温暖，柳毅寻的声音又响起：“妈妈去世后我被送进了孤儿院，凭着妈妈留下来的钱顺利读完了初中，后来一路勤工俭学到了青大，直到遇到了你，静秋，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丢下我”，静秋终于是明白柳毅寻缺乏安全感的原因，对着柳毅寻保证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离开你的，只要你不先放开我的手，我就永远不会离开你”。

    两人循着小道往青大走去，柳毅寻那一番话明显让静秋久久不能回神，柳毅寻脚步有些漂浮，在雨中缓缓前行。转外处，一辆蓝色的破旧泥头车忽然以惊人的速度驶来，静秋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柳毅寻推开，泥头车擦身而过，柳毅寻与静秋跌倒在地，那把素色的雨伞在地上落在风雨中，旋转着消失。

    那辆泥头车逃闯而过，熟视无睹地上狼狈的两人，柳毅寻最先反应过来，爬到静秋身边上下摸索，紧张的问道：“静秋，你有没有哪里受伤了？撞到哪里了吗？”，静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忍着掌心火辣辣的疼痛说道：“没事，我没事”，静秋鼻翼传来一阵血腥味，双手在柳毅寻身上一阵摸索，哆哆嗦嗦的问道：“寻，你没事吧？”。

    柳毅寻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受伤，想要扶着静秋起身却一下子重重的摔在地上，静秋抱着柳毅寻，冰冷的手抚上满是雨水的脸问道：“你怎么了？”，静秋低头看去，发现柳毅寻左脚的裤脚上一片血迹，静秋扶着柳毅寻站起来说道：“你没事吧？我们去医院”。

    柳毅寻脸上一片惨白，只能依靠静秋的力量才能勉强站得起来，却还是在安慰着静秋：“你别还怕，没有事的”，静秋眼中溢出泪水，看着柳毅寻的血顺着左脚化入雨水中，淡淡的鲜红被蓄在沥青道上，形成深深浅浅的小水坑。

    静秋很不容易才拦到一辆出租车，剧烈的疼痛让柳毅寻把指甲嵌进静秋的手背而不自知，等柳毅寻反应过来只能抱歉而艰难的说道：“对不起”，静秋看着血慢慢渗透裤子，出租车上淌了一地的鲜血，惊恐之下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只能紧紧抱着柳毅寻。出租车司机打响了报警器，一路闯红灯疾驰向着Q市医院而去。

    柳毅寻是被护士推着轮椅接到了急诊室，闪着寒光的剪刀划过遍布血迹的裤脚，镊子几下翻转露出膝盖狰狞的伤口，静秋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止了。膝盖处肿胀一片，裂开一道巴掌大的伤口正往外流血，血肉绽裂，露出还带着血丝的骨头。

    静秋的眼泪无声的往下掉，柳毅寻疼得话都说不清楚，看着静秋吓得发白的脸庞，柳毅寻强忍着疼痛安慰道：“我……没事，静……秋你别……害怕”。沾着刺鼻的医用酒精的棉球很快被鲜血染红，医生越是清理伤口眉头就皱得越紧，当看过护士递来的片子立即说道：“推他进手术室”。

    牵挂的人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静秋看着手术室的大门无情的关上，代表进行手术的红灯亮起，静秋缩在医院走廊上，无助的等待着，“呜……呜呜……”，静秋小声的哭泣着，护士见了几次想要让她填写病人资料都阻下了脚步。

    不知道哭了多久，手术室的大门开了一条小缝，里面出来一个身穿蓝色手术服的男子，对着静秋问道：“他的家人来了吗？”，静秋想起柳毅寻刚刚跟自己说的话，摇摇头说道：“他是个孤儿，没有家人”。

    即使带着厚厚的口罩，静秋都可以察觉眼前男子皱眉的动作，医生忽然问道：“那你和他是什么关系？”，静秋因害怕而有些结巴的说道：“我……我是……他的女朋友”。

    一张单子出现在静秋眼前，医生说道：“这是病危通知书，你签个名吧！”，静秋颤抖着手接过病危通知书，上面硕大的黑色字体那么夺目，有些不可置信的问医生：“他不是左脚受伤了吗？为什么会有……会有病危通知书？”，医生说道：“他的情况远比你想象的要严重，麻醉过后他的生命体征已经有些不稳，现在正在尽力抢救”。

    医生看着静秋的手颤抖得那么厉害，上前抓着静秋的手握紧签字笔，放在病危通知书空白处说道：“你先签名吧！我们会尽力的”，静秋从来不知道签字笔居然会是那么的冰凉，要用尽全部的力气才能写下自己的名字。

    当手术室外的绿灯亮起，静秋艰难的动弹着已经蹲到麻木的双腿，护士出来，后面还有躺在病床上的柳毅寻，医生对着静秋说道：“手术成功了，现在就看术后恢复了”，医生的话抽去了静秋所有的力量，颤抖的手握着柳毅寻还插着输液管的手，像是冰一样的寒冷，静秋忽然想起柳毅寻的话：在我五岁那年的八月十五中秋节，妈妈的手就在我手心里慢慢冷掉……

    看着柳毅寻静静的躺在雪白的病床上，静秋眼底蓄满泪水，却又被尽数咽回，接过护士手里的单据开始填写入院申请，把笔还给护士后说道：“我想见见医生，问问我男朋友的情况”，护士仔细打量静秋几眼，似乎在诧异刚刚还哭得稀里哗啦的女生怎么一下子就镇定下来了，但还是为静秋指了去医生办公室的路。

    “咚……咚……”，静秋轻轻敲门，发出沉重的声音，惊了办公室一群医生，见没有人说话，静秋直接走到那个抓着她手签病危通知书的医生面前说道：“你好，我叫作慕容静秋，是那个车祸病人的……家属，想问问他的情况”。

    “请坐”，医生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转身找来一张X光片放在透光仪上，对着静秋说道：“我姓徐，是他的主治医师，负责他的术后康复。你要有心理准备，他的膝盖骨碎了，这次手术只是帮他把碎了骨头清理干净，他还需要动二次手术，植入新的固定物”。

    “徐医生，第二次手术会不会有危险？”，静秋问道，徐医生似乎才发现静秋还是一个小女孩，问道：“他还有没有家人？哪怕只是大伯，或者阿姨”，静秋想起柳毅寻的话摇摇头说道：“没有了，他在孤儿院长大的，手术的事情等他醒来后我会跟他商量”。

    静秋坚持的问道：“徐医生，第二次手术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徐医生摇摇头回答道：“他的脚一定要进行二次手术才有可能站起来，具体方案要看他的恢复情况才能定，不过我能肯定的告诉你，手术一定会有风险的”，静秋闻言脸色又白了白，徐医生继续说道：“手术费用大概七万左右，加上术后恢复最少也要十万，等他的身体能经受住二次手术最好就马上开始准备，越早进行手术对他越好”。

    静秋早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医药费肯定不会少，但是听到需要十万还是狠狠的震惊了，这笔钱对于两个还在上大学的学生来说简直就是一笔天文数字，静秋垂下眼帘说道：“钱的事情我们会解决的”。

    徐医生似乎不想多说，也没有提过那张X光片，只是又顺手把片子从透光仪取下，还递给静秋一张明信片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青大的学生，要是有困难可以来找我，我会尽量帮的”，静秋接过那张明信片，“徐子浩”三个大字鱼跃于眼前，名片还印有他的联系电话和QQ号，“谢谢”，静秋小声的道谢后沉默得像是水里的鱼，转身离开了医生办公室。

    静秋再次回到1109病房，柳毅寻因失血过多，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左脚膝盖处裹着白色的绷带，雪白的墙壁，雪白的窗框，雪白的床单，窗外大雨滂沱，屋内白炽灯发出耀眼的白光，静秋就坐在旁边与柳毅寻说着话儿：

    “寻，你什么时候醒过来？”。

    “寻，我有些害怕，你起来陪我说说话好吗？”。

    “寻，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寻，我说过只要你不放手我就不会离开你，我会一直守着你的”。

    “寻，求求你快点醒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