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妮子,愣什么,还不叫爹爹。”
“爹爹。”
小女孩怯生生清亮亮一声,把恒德从愣怔中惊醒。他大步走过去,半跪着一条腿一把将母女俩紧紧地搂在怀里。他的心里波涛汹涌,只觉得怀中两个娇小的身躯就是他在这个世上挚爱至宝的一切。他希望周围一切都消失,什么公主,什么太后,什么建功立业、报效朝廷统统都不过是天上的云烟。玉姑紧贴着他的胸膛,身子微微颤栗。他抚摸着她乌黑的头发,圆润的肩膀,一股熟悉的汗香钻进鼻孔,他激情澎湃口干舌燥,只想此刻就将妻子抱到榻上,畅快淋漓地亲热个够。
他低下头看到妻子满脸泪水,用拇指轻轻抹去,柔声问道:
“玉姑,你怎么来了,一路受苦了吧。”
“婆婆让我来看看你。老人家说,如今你官当大了,没空回家。娘和嫂子带了好多东西。”
玉姑喃喃地说。她没有说出来的是,婆婆这一次是让她留下。恒德的官位早就够了带着家属随扈钠钵。打仗出征时他上了前线,也可以让家眷随着钠钵大营迁徙。打完仗回朝,一家人就可以相聚。
“娘和家里都好?”
“娘身子好,就是想你们。家里日子好过了,弟弟成了亲,家里还请了两个仆人。”
恒德松开手,将一个劲儿往玉姑身后躲的小女孩拉到面前。小女孩长着一张粉团儿般的圆脸,两道青烟般的眉毛下一对毛茸茸的黑眼睛惊惧地忽闪。恒德看着她,感到心尖上一阵颤栗,他几乎不相信这花儿般的小人就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只有阵阵的心疼才让他清楚意识到女孩儿和他血肉相连。他将女孩儿抱起来,一下一下亲她的脸,女孩儿很快喜欢上了这个胡子茬硬硬的“爹爹”,咯咯笑着用粉嫩的小手搂住他的脖子。恒德的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
好一会儿夫妻二人平静下来,面对面坐到榻上,女儿依偎在母亲身边。
恒德命萧怀摆上茶点,等仆从们退下之后,恒德说:
“你们中午一定没有吃东西,先垫一垫,晚上再好好给你们接风。”
玉姑端着杯子喂女儿喝了几口茶,又拿了一块枣泥酥饼递给她,小女孩显然是饿了,一小口一小口专注地吃起来。
恒德见玉姑低头啜茶,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痕,他觉得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问道:
“你怎么不吃。”
“我不饿。”玉姑道。
“玉姑,……”
“嗯?……”
恒德的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旁边的小女儿不时眨巴着大眼睛偷偷看他,更让有话说不出口。有一会儿他想等到晚上再说,那时把她拥入怀中任她哭闹打骂,自己可以好好温存抚慰,用无尽的柔情浇灭她的怒火。可是他觉得那样更对不起她,现在再多欺瞒她一时一刻都是罪孽。
“恒德,弟妹,我可进来了!”门口忽然响起萧排押的大嗓门。
原来恒德走后,挞凛不放心,让排押来看看,万一夫妻俩吵闹起来,他可以帮助恒德想办法制服失去理智的女人。排押进了院子,却见里里外外异常安静。萧怀在帐门口听命,亲兵侍从们都站在院子里。于是他便闯进来看个究竟。
玉姑赶紧站起来蹲身行礼,排押朝恒德挤挤眼睛,笑着寒暄起来,问候了老母、妻子和家里其他人,给玉姑道了辛苦,夸赞小侄女长得漂亮。他见玉姑平静如常,放了些心,讪讪笑道:
“听说弟妹来了,我来看看。不打搅你们,我这就走。”
恒德忽道:“玉姑,让哥哥领小河外边玩玩好不好,我和你有话说。”
玉姑点点头,小河也懂事地跟着大伯出去。等二人走后,恒德坐到玉姑身边,又将她揽进怀中,说道:
“玉姑,我有话对你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了。”玉姑投进恒德的怀里,抱着他呜呜大哭起来。
恒德心里猛地一颤,扶住她的肩膀,凝视着她的眼睛,问道:
“你都知道了什么?”
“你明天就要做驸马。”玉姑哭道。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都是我不好,我应该从一开始就拒绝的。是我太多顾虑,我担心伯父……,”恒德捶着自己的胸口,痛心疾首道。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我怕你伤心,想等到回家当面向你请罪。”
玉姑掏出丝帕拭泪,一边拭一边眼泪却流个不住。
“我伤心是你不告诉我。我到了这里才知道,人家都指指点点,我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才知道他们在说这就是新驸马原来的妻子。我觉得自己像个大傻瓜。”
恒德红着脸自责道:“是我不对。我应该一开始就和你商量,你要是不愿意我就辞官不做回老家去,打猎种地相厮相守。我现在好后悔。”
玉姑瞪大了一双泪眼,道:“我只说恨你没有早告诉我,并没有说不让你做驸马。”
“啊?”恒德抬起头,眼睛里充满困惑:“你不反对?你愿意我做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