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也没有受伤,脸上才放出光来。洗澡水早就备好,恒德在飘着花瓣的木桶里舒舒服服泡了好一会儿,在小厮的服侍下把几个月的风尘洗得干干净净。然后换上一身干燥洁净绵软宽松的家居常服,披散着几缕黝黑的头发,款款坐到丰盛的酒席桌旁。
公主显然精心打扮了一番,穿着桃红色纱裙,乌黑的头发散发着清香,松松地在脑后挽了一个坠马髻,上面只插了一只垂着珍珠的碧玉簪。她面如芍药眉似笼烟,皓腕凝脂酥胸微露,含笑坐在对面。厅中红烛迷离,龙涎香溢。恒德外出半年,满眼风火硝烟尸体鲜血,这个时候如同坠入神仙界里,身体好像是久旱的裂土只觉得口干舌燥。公主挽起纱袖露出一截玉臂亲自给他倒酒,一边嗔道:
“你总算囫囵个儿地回来了,早就对你说不要逞能,你就成心气我。从鸭河到鸭江,打了一千多里,死伤那么多人,差一点连你都回不来了。你不想自己,难道就不为我想吗?”
恒德知道所有战报她都看过了,见她说得眼圈都红了,赔笑道:
“你不是都验过了,好好的,一根头发也没少。这一次虽然辛苦,可是到底把燕贼的老根给刨了。可惜那个乌昭度不在逃出来的人马中,不然也逃不掉。不过他的儿子和寨子里的精壮都被咱赶到鸭江里喂了王八。他元气大伤,想必不敢再和朝廷做对了。”
公主道:“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你在东京我好为难,舍不得母后也舍不得你。母后总让我去陪她。你知道,她年纪大了,害怕寂寞。我早就和母后说了,要调你回朝廷里做事。母后说了,就是为了让你积攒点功绩资历,不然坐了朝中高位别人不服气。”
“皇上不是在太后身边吗?还有恒王、郑王,再说不是还有韩德让吗?”
越国露出傲娇的笑容,仰起粉脸道:
“只有我才是母后最贴心的小女儿啊。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我就是那件最贴身的。”
恒德笑道:“那你就去多陪陪她啊,太后比我重要,我可以顾全大局的。”
越国把酒杯往桌上啪地一放,佯怒道:
“我就知道你烦我了,想躲我远远的,然后好去找别的女人,是不是?”
“真是不识好人心,成全你的孝心,你反到骂我。这次出征,完颜部那鬼精酋长把年轻漂亮的女人往怀里塞,那可是在千里之外啊,我都没有动一点歪念,还不就是想着你。不信你去问和朔奴。”
“问他?难道他知道你想的是什么?没准你是嫌那些女人土,嫌她们不漂亮,换了你看上眼的,不信你是不吃腥的猫。”
“哎,你这个人真是不讲理,我说是你要恼,我说不是你又不信,你到底想让我怎样?”
越国抿嘴一笑,道:”母后没有明说,但我看北枢密的位置早晚是你的。那个耶律斜轸早就不行了。他和韩德让不是一路,你想还能坐得住吗?
恒德给越国夹了一筷子白玉般的掐菜丝,摇头笑道:
“我可没那么大的野心,东京留守已经是高抬我了。现在东北的大片地方朝廷名存实亡,这次剿了一个扶余府、兀惹城,还有无数个扶余府、兀惹城,东京道必须好好谋划部署,要早日还朝廷一个清明河山。我现在只想做好这件事。”
“好了,好了,知道你忠心。那我怎么办?不能把我分成两半吧。”
恒德已经吃饱了,走过来从背后搂住越国,涎笑道:
“你是我的妻子,当然要陪在我的身边了。你想听的就是这句话,对不对?太后那里有韩德让,有儿孙满堂,你不用操太多的心,有时间常去看看她老人家就是了。走吧,现在就来。小别胜新婚,这么久了,你有没有想我啊。”
这一夜二人真如洞房花烛,绵绵情话不断,直到鸡鸣才酣然睡去。第二天恒德醒来,睁眼一看,已是红日透窗,时近正午,身边的越国公主也不见了。他很久没有这样睡过懒觉了,自我宽慰道:征战初回,犒劳一下自己也是应该。
听见动静,小厮们纷纷进来。请过安,梳头的梳头,洗脸的洗脸。恒德换了一身干爽洁净的衣服,踱着四方步走出帐外。这座公主府是他上任东京之后新修的,就在东京留守府旁边。花园里树木扶疏草地葱茏,斑斓石山荷池水亭,像一座缩小了的皇家捺钵行宫的花园。
他走进宴厅见到餐桌上摆好了杯盘碗筷。一群小厮们上来服侍,倒茶的倒茶,上饭菜的上饭菜。恒德正要问公主有没有用过早膳,就见两个小厮一左一右打开厅门,越国公主走了进来。
她今天又是一身不同的打扮,换了葱绿纱裙,戴了珠玉环佩的步摇冠,两颊灿若芙蓉,双眸清波流转。
恒德站起来笑着打了个躬,招呼道:
“夫人早上好。还是夫人龙马精神,起得好早。怎么不叫我。你用过早膳了没?”
越国脸上一红,啐了一口道:
“满口胡吣。我以为你今天不起来了呢。”
恒德笑道:
“真的不想起来。可是不行啊,还有好多事情要做。我要去留守府处理军队的善后,写一份完整的东征报告,还有很多积压的公务,要忙上一段时间。不过,我每天晚上都会回来陪你。”
越国拉着他的手坐到桌旁,指了指刚刚端上来的丰盛早餐,道:
“多吃一点,限你一天把所有的事处理完,晚上回来歇歇,明天一早咱们去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