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自己的药丸给了张峰和彭玲一人一颗,随便的吃了些东西之后,便回到了客栈中,大试忽然将至,即便以景阳的心性,也不由激动和些许紧张起来。
靠在窗畔看着外面渐渐淡下的风景,黄昏将天色渲染得如微焦的蛋黄,平直的屋棱将思绪漫长开来,这等景色最容易让人神游。
桌上烛台的火光因开门的风晃动了一下,彭玲从外面走了进来。
“进屋不敲门不是个好习惯。”景阳回过神来,转过头,微笑着对她说道。
彭玲原本脸上有些淡淡的担忧,听到这句话不由有些无语,白了他一眼道:“想事情一下忘记了。”
景阳合上桌上的书籍,鼓励道:“明天的文试好好努力。”
彭玲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身体微微蜷缩,玲珑有致的身躯显得极其动人。
景阳看出来她有心事,但是这样的事情如果对方不率先开口,他主动提及的话又太不妥,于是只是给她倒了一杯茶,坐在了对面。
“我想爹娘,还有师父和师兄师姐了。”安静了数息,她双眼无神地看着微微发黑的木板地面,呢喃道。
一个人出这么远的门,面对这么大的压力,或多或少都会不适应,都会对自己的亲人有深深的思恋。
景阳轻呼口气,道:“我也想露蒙街的那些街坊,还有师父。”
“但是如果我进不了前百,就进不了九剑门,回去如何向大家交代?师姐她三年前来参加大试,就是铩羽而归,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我如果失败,她会多失望?”说着说着,她的声音都模糊起来了,将脚放在了椅腿上的的横木上,双手抱在自己的腿上,显得十分无助。
进入五大宗门对于每一个修行者来说,都是至高的荣誉,又何况地方寒门弟子,很多年轻的修行者甚至将其视作自己的追求,视作天堂和凡间的分水岭,期望二字自然成为了巨大的压力。
其实就景阳这么多天和彭玲的相处而言,可以看出彭玲的天赋是完全不弱于王空成的,而且她远比王空成努力,景阳对她进入前百的信心倒是不小,于是把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我觉得你可以。”
彭玲抬起头,大大的眼睛看着景阳:“真的吗?”
一个人无论自信与否,都或多或少的需要一些鼓励的话。
“就你对我的认识,我不像是爱开玩笑的人。”景阳认真道。
彭玲点头,道:“你是一个做事很认真的人。”
景阳微微一笑,道:“还在韩枫城的时候,街坊们经常提到你的名字,要知道你可是我们韩枫城的骄傲,最为难能可贵的是,你也是地方翘楚,可是完全没有那些嚣张的脾气。”
“是……是吗?”
景阳认真地点点头,压低了声音道:“总之你相信自己,好好努力就行,文试记得我给你交代过的,若是问道对于寅朝和武朝的历史或者过错,你不要照着徐寒水的《寅朝通史》作答,按照我之前给你说的来答就是。”
两人一路上交流了很多关于寅朝的历史,从景阳口中彭玲得到了不少与书中记载大相径庭的故事。
彭玲乖巧地点点头,而后好奇道:“其实我还是很好奇为什么,《寅朝通史》是得到了中州认可的书籍,大家在了解寅朝历史的时候都是用这本书当做资料,为什么你就说不可以?”
景阳坐下,喝了一口茶,看着她认真且小声地说道:“其实是很简答的一些道理,但是你现在可能还看不明白,可能要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为什么了,我能告诉你的是,唐欢师姐说今年阅卷人依然还是九剑门的长老,所以你按照我说的作答没有错。”
除了天涯剑外的四大宗门和朝堂问题渐渐敏锐,九剑门自然不会低头,对于历史一事的态度,当然不可能像《寅朝通史》那样对武朝的摇乞之作一样去美化和丑化本身的事实。
这便是态度。
彭玲不明白景阳为什么会明白很多常人不应该明白的东西,但是也不愿意多想,因为朋友之间需要的是信任,于是她又乖巧地点点头。
“可是按照你所说的来回答,会不会有叛国的嫌疑?”彭玲忽然意识到。
景阳摇摇头,道:“大试的答卷会在批改之后便被销毁,武朝也根本没有过问或者是查看的权利,况且你要明白,王朝自己美化自己的历史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你知晓真正的历史并不是对于王朝的背叛,只不过不再活在蒙骗里。”
彭玲若有所思的沉吟了片刻,松开了自己环着膝盖的手。单纯的她知晓这些稍显肮脏的手段之后,却也没有对武朝生出厌恶之感。
“那为什么不告诉张峰?”
景阳摇头,平静道:“不可以。我还不彻底了解他,诚如你所说,这些东西是有叛国嫌疑的,你我不认为有,并不代表他也不认为。”
“对了,其实我过来的目的是想安慰你,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你安慰我了。”彭玲脸微红地说道。
“朋友之间本就是需要互相鼓励和安慰的。”景阳笑道,“不过你准备安慰我什么?”
彭玲转动着手指上景阳送的云朗戒指,尴尬道:“我看你的样子不像是需要安慰,所以还是算了。”
说完,便站起身,拘谨地往外走着,走到门口的时候才转过身道:“我以为你说了这么嚣张的话,再面对这么多等着看笑话的目光,会压力很大,没想到你看起来这么轻松……还有,谢谢你的药丸。”
随着砰的一声关门声,景阳不禁微笑着摇头,以前在韩枫城他并没有太多的同龄朋友可言,现今倒觉得能有个好朋友真是件不错的事,不禁心中攀升起暖悠悠的感觉。随着目光转向渐渐黯淡的窗外,而后他的微笑渐渐收敛下去,浮现一抹凝重。
他根本就不轻松,不过这不轻松并不是因为这场大试,而是因为那些压在他心头的别样的心事,别样的大事。
他甩甩脑袋,坐在桌前继续翻动着手中的书籍,现今大试将即,要做到心无旁骛才行,很快便沉浸在了书海中去。
以往对于临阵磨枪,他的态度颇为鄙夷,但是到了此时他到觉得临阵磨枪的确是个很好的心灵慰藉。
夜色渐深,不远处一座角楼上开始响荡起悠远的钟声,来得丝毫不唐突,似乎来自万古前的夏夜般让人思绪缥缈,生出难以抗拒的倦意,荡生出滑向深处的睡意。
许多客房的烛火熄灭,鼾声传出,落谷城开始逐渐陷入深寂之中。
而当钟声响起的那一刹那,景阳的左臂那团剑形的符印顿时开始散出淡淡金光,他的神情骤然变化。
他微微抬起的自己的左臂,卷起袖子,只见钟声每一次响起之后的刹那,符印便会亮一次,在他身周附近便会因为左臂封印的真龙剑其剑意与钟声中蕴含的符力相抗衡而激荡出的空气涟漪。
“催魂钟?”景阳的双眉锁下,抬首望向了窗外远处的那座阁楼上的大钟,耳中回荡着这已然没有符力,唯存声响的钟声。
催魂钟是一件颇为古老的符器,闻此钟声的人,若非拥有高修为,或者强大的符器相护,都将陷入深沉睡眠,彻底失去抵抗的力量,这样的符器在当年的战场上也会有使用。
动用这样的符器让所有送试生睡去,那么自然有他的理由。
景阳吹灭了蜡烛,神情凝重地坐着,然而一个多时辰过去,却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让所有送试生睡个好觉?”
月亮渐渐高升,景阳才终于抵抗不住翻涌而来的睡意,准备去好好睡一觉,这样漫无休止的等待将会极大的影响他清晨的大试。忽然他的睡意全无,只因为他无意间对着窗外的一瞥,看见了数道如飞蝗般迅捷的人影自无比清冷的街道上闪过。
“果然不是这么简单。”景阳不禁微笑。
这几道身影绝对强者,根本没有散发出强烈的元气波动甚至也没有发出一丝异响,若非他侥幸看到,也必然察觉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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