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深入至此,殿下难道从未担心过,老夫会真的杀死你?”骷髅头上下缓缓摆动着,像是湖面起伏的木片。语气平淡,不过那沧桑至极的声音,怎么听都不会感觉到温和。
身前这人哪怕只是一具残影,一道幻化出的骷髅头,其真身和自己相距万里,景阳的心头也依然会感受到沉沉的压力,并不如他表现出的这般淡定。
十六岁便自己杀光自己全家,甚至面不改色的杀死自己襁褓中的侄儿,自己亲身父母;二十岁便只身屠城,踏遍万骨,只为寻找踏入神魔境之魔境契机。这样一个一生满是淋漓鲜血的可怕人物,其为人,又怎么可能是自己看到的这般和蔼谦卑?金蒙的最强者,在金蒙拥有无数信徒,天下间为数不多的元圣之一,面对景阳,内心深处,又怎可能真的是这般谦和?
这次见面,从知道背后操作者是谢伽淏,可能还有那位金蒙了不起的丞相唐熙开始,他就从未认为过自己会处于安全之地,但是,他还是做得毅然决然。怕不怕死这个问题,景阳不止一次考虑过,论及危险程度,他的身份便已经注定,他的一生不可能平安太平,既然如此,又何必去害怕危险不危险?
景阳面不改色的摇摇头,注视着一根燃烧的树干,道:“当然担心过,只是,若是只有十成把握的事情才去做,那只怕此生都难有作为。”
“说得好。”
闻言,骷髅头忽然再度幻化,一个唯有破布遮身,脸上有着无数皱纹,身上裸露出的皮肤也松弛如软泥的老人,握着一根淡黄色的木杖,出现在了景阳的面前。
****的苍老双足下冒着灰气,两只脚也是深灰色,像是染了重疾,又像是被邪术缠身,单单是看到这双脚,便足以让人蹙紧眉头。
景阳明白,现如今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与刚才的骷髅头一样是幻像,或者说是实像,不过并非真真切切的真人,同样是巫术手段,依然只是一道意识。然而这样的高妙的手段,哪怕是他也只是有所耳闻,未有所见,今日见到,心头也是不由一颤。巫术与中州武学,果然有很大的不同,也难怪神武帝对于巫术衍生出的金蒙皇族的《宇气绝经》近乎癫狂的痴迷。
景阳未曾见过谢伽淏,也不曾知道他的相貌,但是看到现如今这个幻化出老人,他便知道这应该就是谢伽淏本身的样子。
对着谢伽淏躬了躬身,表示自己的敬意。
或许他真是无恶不作的魔头,或许他真的杀人不眨眼,弹指屠城,浑身血臭,然而无法否认的是,他和唐熙一样,对金蒙的意义,远超过了公输采尧或者长公主或者裂天锤代涛对于武朝的意义。所以这尊敬,也来得诚心诚意。
面对这个天下间最强的人之一,他是发自内心的敬畏,同时,也有一丝感慨,因为再了不起,再可怕的人,也抵挡不过时光,凶名赫赫,整个中州都谈虎色变的邪杖,也已是垂垂老矣。
万物终将化尘土,似乎谢伽淏自己也想到了这里,望着茫茫火海,叹息道:“神武帝一心统一天下,视十年前凉城之约为无物,金蒙自然不会再坐以待毙,老夫时间也不多了,便有此举,其中杀伐无情,还望殿下见谅。”说完转过身,对着景阳微微颔首。
景阳抿了抿嘴唇,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只觉得自己的后背真的一片彻凉。
见谅?哪里有这么容易做到,若是可以,又哪里会有站在这里的轩荆阳。
视线投入到谢伽淏身后的少年身上,原本威风八面的黑甲少年,现如今已经与死尸没有任何分别,洞穿的胸膛,烈焰焚噬过的躯体,然而景阳依然无法忘记,那个星空下,那断去彭玲性命的一枪。
那个好强,朴实,不骄不躁,一心渴望向宗门证明自己;一心想着进入九剑门实现宗门愿望;在路上没有丝毫保留把自己藏书给自己看;谦虚温柔向自己请教;在自己一时冲动之后又向自己宣泄不满的女孩子,没有实现她的愿望,甚至连好好活下去都做不到,倒在了金蒙与武朝之争的血泊中。
景阳的双拳死死攥紧在了一起。
他可以不选择前来见谢伽淏,他可以选择默默站在一侧,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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