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松龄告别孙蕙家人,骑马赶路,中午时分,来到青石关。抬头一望,好一道雄伟关隘!只见两山对峙,天若一线。山顶与白云相接,飞瀑如银河高悬。传说这里是齐鲁两国分界线,山顶上长城遗址依稀可见。
先生心事重重,无心观看山景,欣赏古迹,只顾催马赶路,终于在傍晚时登上沂岭。
正走间,忽听远方传来沉闷的雷声,看时,只见西边天际涌起大片乌云,隆隆的雷声由远而近,空气中充满潮湿的泥土气息,显然,暴雨就要来临。他急忙催马下山,抢在雨前投宿住店。
瓢泼大雨下了大半夜,第二天清早,雨过天晴。蒲松龄早起牵马要走。店家劝阻道:“先生急什么?一夜暴雨,沂河洪水暴涨,船不能渡,不如在小店再住一天,等洪水退了过河。”
蒲松龄赶路心切,哪里听的进去?店主人再三劝阻不住,只好作罢。他顾不得泥泞路滑,来到河边看时,只见河面足有一里多宽,浊浪滚滚,犹如万马奔腾,轰鸣声震耳欲聋。渡口只有一只小船,牢牢系在岸边柳树下,随水漂荡,却不见艄公。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只好回到村边山坡上,一面放马,等洪水退去……
日近中午,觉得有些口渴,去村头一户人家找水喝。这户人家很穷,两间茅屋破败不堪,门却没关。在门外喊了两声,屋里似乎有人答应,却不见出来。他口渴如焚,只好硬着头皮进屋一看,见一位须发花白的老汉躺在土炕上呻吟,拱手道:“老人家,过路人找口水喝,有吗?”
老人咳嗽两声没起身,很像有病。伸手一试前额,果然发烧烫手!忙回去取出包裹中的药物,又到邻家找了半碗开水,给老人服下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老人高烧退了,精神好了许多,话也多起来。通过攀谈,知道老人有个儿子在渡口摆渡,这里地处南北交通要冲,过河人多,也挺挣钱。只是太不成器,吃喝嫖赌,不务正业。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光棍一条。又极不孝顺,不但平日不管爷,就是现在病成这个样子,他也不管不问。老人日常生活花销,全仗住在河南岸的闺女供养,而今河水暴涨,孩子过不来河,晌午多了,连口水没喝上!要不是先生给治好了病,只怕连晚上也熬不到啦!
蒲松龄安慰他:“老人家,救危扶弱是我们年轻人的责任,您别在意这些,我随身带着干粮,只要有开水,我们现在就吃饭——这里有锅灶吗?”
老人指着屋墙旮旯说:“那里有,您扶我起来去烧水。”一边说着,挣扎着要起来。
蒲松龄急忙扶住他:“老人家,您只管安心躺着,我去烧吧。”说罢,来到灶前看时,锅虽有,缸里却没水。他想起放马的山坡上堰下有股泉水。于是提着水桶来到山泉边,灌了半桶水回去添进锅里,打火点燃炉灶,烧了半锅开水,泡煎饼和老人吃了午饭。
下午,再来到河边看时,洪水虽有所减退,老人却找不到儿子,天黑也没回家,蒲松龄只好相伴老人过了一夜。
直到第三天河水退下去,老人才从村中一个寡妇家找到了儿子,把客人为他治病的事告诉了他,说自己感恩不尽,又无法报答,叫儿子无论如何把客人送过河去,表达咱们的一点心意……
儿子听说是位骑马的客人,猜想一定是个有钱的,既出远门,带钱肯定不少。顿生邪念,忙跟老爹回家看个究竟。
到家一看,客人已经走了,见桌子上放着一串铜钱,明明知道是客人留给老爹治病、吃饭的救命钱,抓起来就往衣袋里装。
老爹大怒,一巴掌搧过去:骂道“你这见钱如命的畜生,人家对咱有大恩,咋能再要人家的钱?快去河边还给人家!”
这话正中儿子下怀,满心欢喜地说:“好,我这就给客人送去,顺便送他过河。”来到河边,却只字不提钱的事,一双贼眼,只一个劲地盯着客人马背上的行李包裹,假惺惺地说:“风急浪大,渡船又小,人和牲畜只能分渡,先渡人呢?还是先渡马?”
蒲松龄想:“这小子不住拿眼瞅我的马匹、包裹,一定没安好心,先渡马过去。他骑着跑了怎么办,不如我先过去,马匹行李有他老爹看着,料无大事,于是迈步上了船。
人过去了,艄公撑船回到对岸,却不再回来!
蒲松龄等得不耐烦,遥望对岸,只见渡船泊在大柳树下,人和马却不见了!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艄公早起不良之心,借口浪急船小,只渡人过河,回去好偷马匹行李。他爹年老体衰,能奈他何?后悔不迭,只好望着滔滔河水,捶胸顿足,叹息不已。
没了马匹,去宝应路程尚远,大热天气,可怎么走呢?况且,被褥衣服、路费盘缠都在马背上,一路上吃饭、住宿怎么办?虽然有朋友在彼,可眼下有难,怎么好麻烦人家?我一生小心谨慎,这次却让贼人钻了空子?临走时,母亲、千叮咛万嘱咐:山高水险,要时时提防野兽、歹人,为啥就不牢记在心上?他呆了,傻了。一动不动地站在河边,仿佛变成了一截木头,两眼直勾勾地地望着对岸,幻想马匹、行李一下子出现在视野里。
忽然,不知是错觉还是梦幻?系在对岸大柳树下的渡船好像动起来,而且朝这边驶来了,船上有马也有人,而且是两个人,渐渐地,越来越近,看得也越清楚。两个人中,黒大个当然是艄公。另一个身材单细,一身洁白衣服的年轻人,手持宝剑逼着艄公撑船,那么英武潇洒,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小卿妹!
“小卿!”他狂喜地大声呼喊着,身不由己地跳进河水里,向前迎上去,然而没走几步,奔腾咆哮的河水把他掀倒了!
“松龄哥,危险,快回去!”小卿挥手大喊,然后学着艄公紧抓铁索用脚猛蹬,小船如离弦之箭,飞一般驶到蒲松岭身边,把他拽上船来。
船到对岸停稳,小卿用剑指定艄公,对蒲松龄说:“哥,你解开包裹看看东西和钱少了没?若是少了什么,就问他要!”吓得艄公浑身颤抖,连连求饶。
“卿妹,你这是……”蒲松龄见小卿对艄公粗暴无礼,有点过意不去。
“他是个贼!”小卿骂道:“对付贼子就得用对付贼子的办法,他胆敢偷了什么,就一剑捅了他!”吓得艄公急忙跪下,叩头求饶:“先生,小人一时糊涂,起了邪念,罪该万死!可怜小人家有老父……”
“呸!”蒲松龄一口唾沫吐在艄公脸上:“你这不孝之子,你爹病得起不来床,你不管不问,要你这样不成器的劣子什么用?——卿妹!啥时赶到这里的?怎么这巧,正撞上他偷我的马匹、行李……”
“马是他父亲给截下的!我来时正碰上爷儿俩在大街上争吵,他要牵马去卖,他爹拽住缰绳不放,骂他:“伤天害理,客人留给我治病的钱拿去还不知足,又要偷人家的马匹、行李,你还有点人性吗?”
我就问老人是怎么回事?老人便把你给他治病、做饭给他吃,以及在他家过夜的事说了一遍,说为了报答您的恩情,特意早起叫儿子送你过河,并再三嘱咐他不要你的船钱,可这畜生不但不听,反而恩将仇报,连你的马匹行李也要偷去,幸好他发现的早,拽住马缰绳不放……我制服了这贼,夺过马匹……老人现在那边看着我的马呢,说要亲自过来向你赔情道歉……”
蒲松龄听了,又气又喜,说:“你回去替我谢谢老人,告诉他老人家,水急浪大,别过来啦!”一面说着,解开包裹,又抓出两串铜钱。让陈淑卿带去交给老人。又对艄公说:“那串钱你既然拿了,就算我付的船钱吧!知错改了,还是条好汉,从今以后,只要你学好,孝顺老人。我决不亏待你!”
艄公叩头如捣蒜,千恩万谢划船去了。
蒲松龄清点了一下衣物钱钞,一点没少,十分高兴,小卿又回到他身边来,心中像春风吹过,暖意融融,甜蜜难言……
不多时,渡船又划过河来。小卿先扶老人下了船。然后牵马上岸。
老人感情激动,老泪横流,双膝一软,又要下跪。蒲松龄急忙扶住他:“老伯,千万不要这样,兄弟年轻无知,我不怪他,只要他以后知道孝顺您,我比什么都高兴,天不早了,你们快回吧!”
老人骂儿子:“混账东西,还不快给恩人叩头赔不是。”说着,硬把儿子摁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才罢休。
两人辞别老人,上马南行。进入大山谷中,两边,岗峦连绵,群峰竞秀,断崖峭壁,刀削斧劈。忽然听见轰鸣声响彻山谷。仰脸看时,只见一挂白光闪闪的瀑布自云端垂泻而下,水雾迷蒙,如绵绵细雨,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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