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星星消失的方向

员！“白面”怀斯曼…………”

    “哈哈哈，所以我才说了好久不见吗。”撕下假面的男人发出难听而更加低沉的笑声，“执行者NO.XIII，‘漆黑之牙’约修亚?阿斯特雷……”

    “是、是你……是你在背后操纵这次的事件！那个洛伦斯少尉真的是……”

    “猜得没错。”教授露出了狰狞的微笑，“我并没有消除他的记忆，所以他很快就察觉到你的真实身份。他也应该感到很高兴吧。”

    无视掉约修亚剑拔弩张的眼神，怀斯曼继续说了下去。

    “计划的第一阶段已经顺利完成了。我只是稍微有点空，顺道过来和你叙一下旧而已。”

    “第一阶段……？”

    “那个阻塞通往‘环’的道路上的大门。打开那个门，就是这个‘福音计划’的第一部分，现在想要关上…………恐怕只有女神才能做得到吧。”

    又是一阵低沉的笑声。刺耳，难听，带着渗透骨髓的冷意。

    “不过，这一切，都要托你的福哦。”怀斯曼的笑声由低沉变得狰狞骇人，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已经遇见了他的到来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托……我的……？！”约修亚难以置信的苦笑道，“你在说什么啊？我根本就没有……”

    “哎呀，真是抱歉。”怀斯曼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

    “忘了跟你说了，你的任务并不是暗杀。而是和‘他’一样，是谍报。”

    约修亚一脸不知所措的惊愕，紧握双刀的双手也略微松动。而怀斯曼也像一个说着与自己无关的故事的人一样，阴阳怪气的继续说了下去。

    “一个被『结社』丢弃的孩子，受到别人的同情、无微不至的照顾。而这个孩子不但没有感恩，反而还定期向结社的联络员传递各种情报。”

    怀斯曼的表情，就像看着一只即将受到试验摧残的小白鼠一样。

    “包括游击士协会的动向、卡西乌斯?布莱特的情报。以及……”

    约修亚吃惊而瞪大了双眼。

    “杰克?勃尔克?波达列格的所有行动。”怀斯曼继续说道。

    “本来最初见面，我是通过读心术，确认他就是一名间谍。本来只是抱着随便玩玩的心态，结果我却低估了他的能力，竟然骗过了同样身为间谍的你，差点被他反将了一军……实在是失策啊。”

    看着约修亚震惊到难以置信的表情，怀斯曼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还因为感觉有趣继续用约修亚从来就不知道的事实冲击着他脆弱的心灵与神经。

    “你所做过的这些事，你本人并不会留有丝毫印象。”怀斯曼表情狰狞。

    “因为我对你施加了暗示。”

    约修亚崩溃了。

    “…………骗……人……………”约修亚双腿再也使不出力，跪在了地上。

    “S级游击士——卡西乌斯?布莱特，这个人是本次计划的最大障碍。”怀斯曼继续摧残着心灵已经破碎了的约修亚。

    “假如他当时还在利贝尔，上校的政变必行很快就会被识破和阻止…………为了分析他的性格和行动方式，并将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引到国外……你的情报真的是立了大功哦。”

    “这不是真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无尽的痛苦与绝望，淹没了不久前还沉浸在幸福中的少年。

    所有的一切，因无尽的罪恶感而变得无比虚假了起来。

    所有与少女共度的时光。

    所有美好的回忆。

    那片星空下所做的约定……

    那些在数不尽的日子里，享受着他所本不应该享受，却又真真实实，像赐福一般降临在少年身上幸福的时光。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少年意识到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他做了多少次像那个男人所说的坏事？说不清楚。已经五年了……他做这样的事，这样的事他竟然做了五年…………

    艾丝蒂尔和杰克在阳光下举着拳头高喊“毫不吝啬的去努力吧”的回音，还真实的回荡在自己的耳边。但在下一刻，却变成了怀斯曼所说的那样，无数“忘恩负义的畜牲”“布莱特家的白眼狼”一类的责备形成了复数的回音，如巨石一般强压着自己喘不过气。

    幸福的轨迹，只要沿着幸福的轨迹就能走到最后。

    幸福的轨迹却在他感到罪恶的无力那一刻，被无情的罪恶感掀起的飓风所毁灭。再也找不到一点痕迹。

    少女的身影变得模糊了。

    世界变得一片黑暗。

    “这不是真的啊啊啊啊啊啊啊！！！！！！！！”约修亚跪在地上，抓着头发，撕心裂肺的大喊着。

    怀斯曼的表情依旧狰狞。

    “为什么要变得这么难过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和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不就行了吗？只要你不说，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的。”

    “……………………”约修亚眼神空洞。

    “不过嘛，仔细想想这也真是残酷的对比。布莱特家的父女实在是太完美了。对于你这样的怪物来说，他们所绽放出的光芒，是不是太过耀眼了？”

    “……………………”

    “虽然你能过着人类的正常生活，不过，本质上还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这种在任何时候都能想到合理手段、并用以成功完成任务的思考模式。这种能够独自与大部队抗衡的被强化至极限的肉体和反射神经。我所造出来的最强人类兵器，那就是你——『漆黑之牙』。”

    “……………………”

    “这样的你，终究还是不可能和普通人类交往的。就算今后仍然和他们生活在一起，这样的你，也不可能感到幸福。”

    “……………………”

    “所以，要是觉得难受的话，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由伟大的主人所统帅的魂之结社。我们“噬身之蛇”……”

    怀斯曼离开，约修亚依旧跪在地上。空气中的水汽味也越来越浓，天空中的云再一次聚集了起来。

    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湿点，湿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最后地面再一次变得湿漉漉了起来。

    天空无情的降下了大雨，瓢泼大雨，在地上不停的溅起水花。

    风又充满了冷意，刺骨的冷意。无情的雨水打湿了约修亚的衣服与头发。

    “这是……惩罚吗？”

    约修亚在雨中喃喃自语。

    “姐姐……莱维………我是…………我是………………”

    *

    买完冰激凌后，结果发现下雨了。于是艾丝蒂尔又不得不跑了回去，买了把雨伞。

    “哎呀，真是的……”艾丝蒂尔一边撑着伞，一边用手指夹着两个冰激凌朝着约修亚所在的地方跑去。

    “好冷啊……可是不吃的话，又会浪费。算了。

    约修亚还在等他，只不过因为雨太大，然后躲到了树底下。

    “哎哟，好冷啊……”艾丝蒂尔匆匆忙忙的跑到树底下，将冰激凌递给了约修亚，“约修亚，你一定等了很久吧？”

    约修亚抬起头，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没事，是吗，真是辛苦了。我就不客气了。”约修亚接过冰激凌，舔了一口。

    “那么，都已经傍晚了，我们吃完冰淇淋就回城去吧。父亲和大家都在等着呢。”艾丝蒂尔如此说道。

    但是她好像感觉约修亚有点奇怪。

    “你怎么了？”

    “嗯？”约修亚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看着艾丝蒂尔，“没什么啊。”

    “没事……”

    “难道说……想谈谈关于以后的事吗？”约修亚笑眯眯的看着艾丝蒂尔，温暖，阳光，似乎把雨中的寒意也给驱散了。

    “没、才没有呢。”艾丝蒂尔辩解似的说道，“赶紧吃完回去好了，大家都在等我们呢。”

    但是一边吃着冰激凌的时候，艾丝蒂尔却又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了。

    “（如果结婚的话，是不是会生孩子，然后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呢……哎呀！我想到哪里去了啊！）”

    *

    黑发男孩舔着冰激凌，看着正因为胡思乱想而脸红，别过脸的女孩，他再一次为了感到什么有了她，而感到了一丝丝甜甜的幸福。

    但是男孩明白，自己是污秽的存在。

    不论是在什么地方，都会给其他幸福的人带来不幸。

    男孩做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

    男孩决定踏上旅途。

    为了不再使那些让自己做了如此幸福的美梦的人被卷进来。

    也为了阻止那个制造了自己这种怪物的邪恶魔法师。

    也为了女孩的幸福。

    *

    最后一次在女孩的面前吹起了那首充满回忆，却又无比动听悦耳的歌谣。

    《星之所在》。

    你转过身影，如同夜空里

    闪烁却又逐渐消失的晨星

    就这样失去了你走的背影

    …………

    男孩履行了与女孩的约定，在女孩茫然与好奇的目光中，男孩缓缓开口，讲述起在与女孩相遇前，他的所有经历。

    一个男孩，一个没有什么特点，却又十分喜欢撒娇的男孩。因为有着非常爱他的亲人与他生活在一起，所以男孩每天都无比的幸福，快乐……

    但是某一天，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降临了。

    对一个只有几岁的男孩来说，那件事，真的非常，非常的可怕……

    可怕到将男孩的心灵击碎，没有任何人能够将男孩的心灵修复。照看他的哥哥，就只能这样看着他一天、一天的消瘦下去。

    不会交流。

    不会吃饭。

    也不懂得表达自己的内心的感受。

    只是一天天，一次次的吹着姐姐留下来的口风琴。男孩像没有灵魂一般，洗掉了口风琴上的血渍，独自一人坐在阴暗的角落，一遍又一遍的吹着口风琴。

    仿佛只会这一件事。

    直到有一天，一个魔法师出现在照看他的人的面前————

    “我可以治好这孩子的心，不过要向我付出代价。”魔法师如此说道。

    于是男孩被拜托给了魔法师。

    魔法师治好了男孩的心，但也对男孩脆弱的心灵肆意修改…………

    男孩在得到完整的心后，便成为了一名令人恐惧的杀手。

    在两年的时间里，男孩每天都在不断地杀人。

    曾经将几十人的部队暗中全灭。

    曾经潜入守卫森严的某国大臣的住宅，将大臣的喉咙切断。

    有时还使用炸药，将无辜的人们卷入灾难之中。

    不知何时起，男孩从一个普通的杀手化身为一只可怕的怪物……

    不知何时起，男孩被称作“漆黑之牙”，变成了一个令人恐惧的存在。

    之后，男孩接到了魔法师的命令，去暗杀某个目标人物。

    那是一个曾经守卫了女王治理的国家、成功地击退了北方大国侵略的英雄。

    同时也是大陆上拥有特别称号的四个游击士的其中一个。

    那个人实在太强大了。就像小猫被老虎轻松闪避一样，男孩一下子就被目标人物击退了。

    在任务失败的男孩面前，出现了魔法师派来的手下。他们是为了解决被目标人物看到真面目的男孩而来的。

    但是，有一个人将他们赶走，还救下了男孩。

    他正是男孩暗杀失败的那个目标人物。

    之后，男孩……

    被那个人带到了自己的家里，而且，还和一个女孩相遇了……

    在那个家里，男孩过着幸福的生活。是如同梦境一样的、五年的幸福时光。

    也许，对那个男孩来说，那是一场他不被允许去拥有的美梦……

    所以，梦终究会消失。回到现实的时刻也已经迫近——————

    *

    “谢谢你，艾丝蒂尔，我的故事已经说完了。谢谢你能耐心的听到最后。”

    约修亚走到艾丝蒂尔面前，将手中黄色的口风琴，双手送到了依旧茫然的艾丝蒂尔的手里。

    “这个是我一直保持人心到最后的东西……但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了。算得上是这五年以来，对父亲和你的谢礼吧。”

    这会是最后的微笑吗。约修亚无奈的想到。

    “你说够了吗？”

    艾丝蒂尔愤怒的说道。

    “你究竟说够没有！？说什么在做梦？难道到现在为止的事情，全部都不是真的吗！？”

    走到约修亚面前，艾丝蒂尔抓着约修亚的衣领直视着他的双眼:

    “过去怎么了！？心破碎了！？那又怎么样！？”

    “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我一直把那男孩的事情看在眼里！好的地方、不好的地方我都清楚！男孩不管承受怎样的痛苦、都会抱着坚定决心努力下去的地方我也清楚！”

    艾丝蒂尔哽咽了。眼泪不争气的夺眶而出。

    “因为我喜欢那样的约修亚！”

    艾丝蒂尔奋进全力，大声的说出了自己真正的心意。像是作为回应一般，艾丝蒂尔的声音形成了回音，回荡在格兰赛尔的上空，久久没有远去。

    约修亚身后的瓦雷利亚湖，泛着粼粼波光。

    艾丝蒂尔明亮的眼睛挂着泪珠，闪烁着饱含真意的目光，直视着约修亚始终无法直视她的双眼。

    最初的吻，也是最后一吻。

    约修亚也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来回应艾丝蒂尔对自己的爱。

    “我的艾丝蒂尔……你就像太阳那样的耀眼、那样的眩目。和你在一起虽然很幸福、很快乐，但同时，也会感到很痛苦、很无奈……就像强光可以产生浓重的影子一样……越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越会不由得意识到自己可憎的本性……所以，我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我们没有相遇过就好了。”

    又是这种莫名其妙的话。艾丝蒂尔再也忍不住了，想上前，抓住约修亚的衣领，让他再一次好好的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腿突然感到一阵无力。

    “啊咧？”

    艾丝蒂尔双腿支撑不住如灌了铅一样的身体，跪在地上，眼皮也在不争气的合上，艾丝蒂尔不断努力的睁着眼睛，想要努力的看清楚约修亚的脸。还有好多话没有说，还要好多的问题没有问……

    “我很感激能和你相遇。虽然，我不得不从如此珍爱的你身边逃走……但是，我会比任何人都更加地想念你…”

    约修亚清晰的脸庞越来越模糊，意识也离身体越来越遥远。

    即便如此，艾丝蒂尔依旧在意识远去的那一刻，不停地呼唤着约修亚的名字，伸出手，想要拼命的抓住约修亚正在眼中远去的背影。

    “一直以来，真的很感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起……我就一直深深地喜欢着你——再见了，艾丝蒂尔。”

    最后的话语，最后的祝福。

    正如星星所消失的方向，约修亚选择了离开。

    为了不再使那些让自己做了如此幸福的美梦的人被卷进来。

    也为了阻止怀斯曼。

    也为了艾丝蒂尔的幸福。

    *

    空中花园的另一端，杰克吹着口哨，抱着手臂，在花园里散步。

    约修亚抱着昏睡的艾丝蒂尔，正从自己的面前走过。正想上去和约修亚打招呼，结果得到的回应却是被冷冷的看了一眼，然后微笑着从自己身边走过。

    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约修亚就这样抱着已经熟睡的艾丝蒂尔，离开杰克的视线。

    刚刚的事情，杰克也完完全全的听到了，但是他却没有去阻止约修亚的意思。只是耸耸肩，无奈的摇了摇头。

    “两个傻瓜。唉，问世间情为何物。”

    坐在一棵能看得到瓦雷利亚湖的树下，杰克摸出了一把老吉他，弹了起来。

    “唉……祝你们幸福，就弹一首《星之所在》好了。”

    就这样决定了之后，杰克拍了拍吉他的琴箱，然后弹了起来。

    你转过身影，如同夜空里

    闪烁却又逐渐消失的——————

    咔。

    琴颈断了，而且断的很直接。

    “真是的，你也不喜欢我吗？”没有办法，杰克也只能无奈地停止了演奏，看了看琴颈断了的吉他，再也没有修复的可能。

    算了，也只是一般的便宜货而已，用了十多年才坏也算是奇迹了。杰克站了起来，走到城墙边，把破吉他扔进了瓦雷利亚湖里。

    坐在大树下，杰克望着天空。

    “之后先去什么地方呢？”

    杰克将艾丝蒂尔和约修亚的事情抛到脑后，开始构想接下来自己该做什么事。

    “先去克洛斯贝尔吗？还是诺桑普利亚？还是去尤米尔？不过帝国好像没有游击士协会啊……痛！”

    开始胡思乱想一通之后，杰克的头开始又隐隐作痛起来了，刚刚才从大圣堂回来的他，被神父叮嘱短时间内暂时不要大量用脑，免得落下后遗症。

    “哎，真是的……竟然会中了暗示……看来修行还是不够啊。”

    刚刚杰克才从大圣堂回来，因为他觉得自己好像中邪了，所以特地去教会找人帮忙了一下，结果被神父发现中了某种暗示。

    解开暗示后，杰克感觉没忘了什么事，于是就回来了。

    不过，虽然神父这么说了，杰克还是忍不住继续的胡思乱想了起来。

    晚上很安静，大家估计都已经睡了吧。

    诞辰庆典也接近尾声了，今天玩了一天也累了，所以大家可能睡的都比较早。等到明天起来，一切又会恢复到原本的样子。

    不过，就在这次难得的奢侈中，杰克还是选择了忽视神父的建议，继续在夜空下胡思乱想着。

    ………

    ………

    ………

    不知不觉的又回到了事件的起点。

    “那个‘哈梅尔事件’的凶手，该不会也是————”

    *

    相传，在遥远的天边，坐落着空之女神爱德丝的宫殿。她创造了风、火、水、土四种元素，大地上的人们能够在同样的天空下，平等而幸福的生活着。女神爱德丝座“空”，人类居“地”，亡灵恶魔沉“炼狱”。

    这些信仰着空之女神的教派，被称作“七曜教会”。教会是在古代文明毁灭，也就是“大崩坏”之后不久所建立。教会带领着人们走过黑暗与混乱的时代，因此信仰遍布五湖四海。尽管导力革命之后，教会的影响力逐渐降低。不过在当今的社会中，教会仍在学术、教育、医疗等领域中担负着启蒙和指导民众的责任。

    空之女神，端坐在云端，伸出她那决定世间万物的手，缓缓的转动了命运的齿轮—————

    空之轨迹Frist-Chapter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