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扰领导。”被叫过来的那位边拉辛爹爹走,边用威严的口气下令。
“哪个下面处理得了问题?已等五、六天了,连个屁回话都没有,我就要找县长反映情况。”辛爹爹挣脱拉他走的那位,又靠向刘县长。
“再叫人来!”刘县长见一个人拉不走取闹的人,怒向来人发出指示。
“我想找刘县长请愿。”趁着拉自己走的人去,辛爹爹忙表白。
“赶快走,别再无理取闹。”刘县长有点发怒。周围人平时都是揣摩着他的意思行事,哪有过说出话来还敢不听的!见叫人的人已带人过来,便恼火道:“将他弄走。”
“哪有你这样的父母官!”辛爹爹眼看有人过来架他走,却说不上一句有用的话,情急之下趁着两个人还没控牢他,猛地挣脱开身体,却分明仍达不到请愿目的,见对方又来控他,气得抢起办公桌上的保温杯,狠狠地摔到地上解恨:
“你身为共产党干部,哪能这样对待百姓!”
“哪来个老东西敢砸老子东西!和公安联系,将他关起来!”刘县长见有人敢用这种态度对他,已变得怒不可遏。架他的人见此情形急于拍马,也不顾辛爹爹已上了年岁,一个上去掀了一巴掌,另一个不敢落后,也补了一下,然后将被打蒙的辛爹爹架离,真的按刘县长指示,联系公安局来带人。
静坐的村民知道辛爹爹混进了政府大院,却等到天黑也不见出来,也没个有主张的人能想办法,只得先随拖拉机回去,将辛爹爹失踪的情况跟辛奶奶说。那辛奶奶见说丢了老头子,慌慌张张打电话给做社长的儿子,辛社长知道父亲不是个糊涂人,况又是在县政府失踪,量不会出什么大事,就安慰母亲别急,如果等到明天中午还找不着父亲,再由他想办法查找。
第二天早上,王书玲再去送茶水时已没了静坐的队伍,只换成几个精干的村民在政府门口打探,哪可能探听到什么消息!转悠到中午,只好将不好的消息传给辛奶奶。辛社长也将电话打回家问,听说仍找不见父亲,也紧张起来。
辛爹爹和刘县长话没能说上,却被打了嘴巴还送进看守所,气得怒火中烧,责问凭什么关他。看守所里的警察见辛爹爹年岁已大倒不为难,按其所问宣告罪行:冲击政府机关此其一;严重干扰领导的正常工作此其二;故意损害他人的贵重物品此其三,这三个罪名中的哪个都够关十五天,所以不服气也不行,必须认罪伏法。
警察叫辛爹爹提供家里的电话号码,准备通知家人送来被褥和拘留的费用,特别得赔偿刘县长的保温杯,作价888元。辛爹爹年岁已大记不住号码,只能告诉警察他是新东村的人,那警察通过查号台也查不出号码,只好决定明天白天通过村部转告他家,接着上完夜班回家休息,耽误了通告辛爹爹家人的时间。
辛社长下午上班后见说仍找不到父亲,立即开始着手查找父亲下落,和家乡这边的市委书记最熟,经常一起参加省委的会议,在官场也有一定的交集,便打电话给他,讲了事情的经过,托他帮忙在县政府里找线索。
市委书记见是省里的同僚拜托,立即打电话给县委潘书记,让他排查辛爹爹的行踪。潘书记见上面为这么个小事亲自过问,知道定有相关背景,立即召集各部门开紧急会议,追寻这方面的线索。刘县长虽也参加会议,哪会联想到他们处理的那个糟老头会被市委书记过问,根本不认为找人的事与己相关,因而潘书记也寻不到任何线索。
这边看守所的警察下午又上班,才开始和新东村联系,叫村里通知辛爹爹家人带钱与被褥到看守所来办相关手续,总算让辛奶奶知道了老头子下落,想不通怎可能进看守所,立即将消息告诉儿子。
辛社长知道父亲的人品,更想不通七十多岁的老父亲从县政府失踪后怎会在看守所出现,立刻又打电话给市委书记,请他过问此事。这次潘书记好办,立刻亲自到看守所,请出辛爹爹了解情况。
市委书记亲自过问、县委书记亲自到看守所去捞一个被拘留老头的消息立即在整个政府大院传开,让刘县长和两个手下不得不承认此事与己相关,都生出不祥的预感。
知道了事情个原委,潘书记当晚就组织四套班子全体工作人员开会学习,先让县委办带大家学习毛主席的《为人民服务》,然后亲自讲话,痛斥官僚主义,最后宣布散会时,严令昨天送辛爹爹进看守所的三位同志留下,连夜将他们带到办公室训话:
“你这个副县长是怎当的?闹出这么荒唐个事来叫我怎做交代?”潘书记坐在老板椅上,用手拍打着老板桌问。
“辛老来时正要去出席个重要会议,所以——”刘县长用细巧的口气解释是因为没时间才不肯接待。他和两个手下在潘书记的办公桌前站成品字型,各低着头。他们已有足够的时间知道辛爹爹的背景。
“所以你就打人家嘴巴?所以你就将人家往看守所拉?”潘书记不容狡辩地拍着桌子吼:“先不谈他的身份,单就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怎就下得了手?谁打嘴巴的明天就送去法办!”潘书记越说越气愤。
“还不向书记求情!”刘县长赶忙调转头交代跟在后面站的两个,也是向潘书记证明嘴巴不是他打的。
“只怪我们有眼无珠……”站后面的两个正开始表白,听得潘书记又发火:
“住嘴!哪该你们说话!”
听到这个训令,两个人赶忙住嘴。他们同在政府办上班,一个是王副主任,一个是郑科员,从没有机会得到潘书记的接见,连做梦都想,没想到因这事有了机会,却是潘书记要送他们法办。
“一个茶杯就让人家赔上千块,是显阔还是敲诈勒索?自己舍得花钱买?明天就派人查!”潘书记仍发怒,但已不拍桌子,手有往口袋里掏的意思,刘县长见状抢着拿出烟来敬,见潘书记接了,又摸出打火机来点。
“坐下谈!”潘书记长吸了一口烟后缓和了口气。旁边郑科员竖耳听得认真,赶忙搬张椅子到刘县长屁股后面,让他隔着办公桌坐潘书记对面。
“发生这种荒唐事,必须对市里、辛社长、辛爹爹都有个完美交代,解铃还须系铃人,具体方案就由你们拿,明天早上到我这边来汇报,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没法向上面交代就你自己去交代。”潘书记的口气已变成只想解决问题,并不想深究哪个人的责任:“还有,关于辛爹爹请愿要分滩的事,即刻组织相关人员研究,如果符合政策一定要落实到位!”
潘书记交代完事项后又叮嘱:“省报的影响力是大的!就是随便派个记者下来还挠头,何况人家是本省的正厅级,与书记、市长都称兄道弟,你再想想看,换着是你的父亲无缘无故被扇嘴巴然后再关起来,你会是什么想法?所以处理这件事一定要慎重,来不得半点懈怠。”
“坚决遵照书记的指示精神,立即组织相关部门贯彻落实,保证完成书记交办的任务”刘县长听完指示忙站起来,将已形成定式的排比句拿出来表态。
“散会!”潘书记已将这类排比句听得熟,一秒钟不耽误地接着对方的话尾吐出两个字,同时起身走人。
“书记劳累到深夜,安排个夜宵?我那还有两瓶上了年份的茅台。”刘县长择机邀请。
“不将事情处理得好就不喝你的酒!”说话间,潘书记径直走出去,刘县长和王主任忙依次陪在后面,郑科员关灯、关门后也追着排到他们后面,将潘书记送到等在楼下的一号车,直到目送专车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