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迹缓慢,清冷的月光洒落下来,冷风更甚,潮意渐浓。越儿不禁紧了紧身上的斗篷,以抵御这彻骨之寒,手中的坛子在这寒潮之下愈发的冰凉,他将其抱在怀中,用体温和暖着。恍惚间,似有寒水流动之声,不禁心中一惊,细想这骤然寒冷之气,便一把推开车门。
“现下可是到了易水河之畔?”
“此地正是。”骑着马的吕尚子转声回答,见殿下神色有异,便问道:“怎么了,殿下?”
“停车下马,在此地歇息片刻。”越低声命令道。
冷风徐徐,寒水叮咚,葭絮飘扬。皎白的月光照耀着易水河,河面宽广,四面水流潺潺,中央的河洲之上有成片的葭草,在这朦胧的月色之下,那葭絮随冷风飘飘荡荡,似雪非雪,洒满整个易水河畔。
越孑立河畔,凝目看着这随风飘扬的蒹葭絮,凄惶悲怆之感涌上心头。而后,他解下斗篷,蹇起衣衫,赤足涉江。
河水冰凉,刺骨的寒冷,身着薄衫的他,借着月光,小心翼翼的用脚摸踩着河底的石头,捧着灰坛,一步步的缓慢向河洲走去。
正在牵马饮水的吕尚子看见立在寒水中央的高越,赶忙跑了过来,隔着河水叫道:“寒水极凉,殿下这是在作何?”
听见身后传来的喊声,越没有回头,毅然缓步踱到了河洲之上。冷风徐徐,拂起那轻薄的衣袂长袖,越静立洲头,看着眼前苍茫的易水,葭絮飞舞在身后,朦朦胧胧之中,那伫立洲头的身影,好似天外谪仙。
耳边风声呼啸,他小心翼翼的拿起怀中着抱着的坛罐,仔细的打量着。她爱极了自由,此处,洲头辽阔,易水苍茫,正可用来当做安生之所,这呼啸的寒风会很快将她的骨灰吹散,直至融入皓水·······此地甚好,可高越却迟迟不肯放了她。人虽逝,若留存其灰骨,日后倒也有个念想,可绝情如她,竟然连这灰骨都不愿给他留下,只想走的干干净净。
所有的离弃竟不及这一次做的彻底。越静听着耳边的风声,痛苦的蹙起了眉头,终于,还是掀开了骨灰坛。那风华绝代的大燕王后,那昔日孩童时曾教他唤“母后”的明媚少女,那年少恨极,爱极,怨极,念及的女子,最终化作了一堆白灰。那白灰带着冰凉的触感,摩挲着他的指尖。
寒风四起,呼啸而至,吹动身后的葭草,成片的葭絮飘扬。此时,越猛然扬起长袖,将手中的骨灰洒入风中。
清白的灰沫随风飘散,伴着漫天飞舞的蒹葭絮,飘飘洒洒,散满洲头,而后悄声落入水面,融入水中,消不不见。
空坛落到地上,碎裂之声格外响亮。越看着消融不见的骨灰,看着眼前的一汪皓水,缓慢的跪倒在地,俯身朝着那易水河拜了几拜。良久,跪在洲头怅然若失的他,缓慢展开自己紧握成拳的手,在那冻得泛红的手掌中心,一小团骨灰尚在。
他含泪将那仅剩的一团骨灰捧握在手心,小心翼翼的贴近脸庞。终究无法还她自由,更不愿舍弃这仅有的念想,哪怕她生前被深宫锁了一生,那么,即便死后,他也要将她禁锢在身边。
眉头紧促,越痛苦的闭上眼睛,紧握着手中之物,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葭絮渐消,风渐息,易水洲头,唯听河水叮咚,唯见皓月依旧。
越怅然若失的涉水走来,等在一旁的尚子见状,赶忙将斗篷与他披上。
“入冬的易水极冷,殿下当心着凉。”
“不妨事,趁着月色,赶路罢!”
“好嘞。”
一切整顿皆完。上路之时,身披斗篷的越回望了一眼那苍茫的蒹葭易水,而后,便侧身上了马车。
路途颠簸,车身摇晃。越将仅剩的骨灰,装入香囊,坠于身侧。接连三日,走过了荒无人烟的郊外,经过了小桥流水的村落,如此风餐露宿,让两人皆疲惫不堪。
翌日清晨,天色阴沉,寒风呼啸,大雪将至。他们便加紧路程,终于在大雪到来之前赶到了隐于深山之中的华霜寺。只是,时辰尚早,寺外还无姑子把守当职。
深山悠远冷寂,寒风愈发呼啸清冽。越静立门前,轻扣寺门,待听见寺内传来脚步声之后,便停手,静候再一旁。不一会儿,寺门打开,两位姑子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