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殿找王连瑛去了,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连一个无辜的女子都要被害,江苓嫣可算是第一人了。
夜色沉沉,静谧安详。弦动音律,低沉哀怨。流动源泉处涩冷,莺啼空谷下难咽。弦音沉沉,花月伤痕。一半沙哑一半清泪,一样难解一样渺远。哽咽处,恰是冰泉冷涩,声音暂歇。
月色忽然间暗了下来,却听得屋内的琴音骤然高起。急促急转直下,如倾泻之洪水,秋夜之冷雨。每一根音弦,都在秋风中挟裹着寒意。乱了音律,错了节拍,扰了心神。
隔着细细的绿纱窗子,婉凝可以看到月色下的萧易寒。撩拨着一段琴弦离殇,他一袭深蓝色长衫,在夜色下像是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边。双手在弦上来回撩拨,诉说着那些过往的岁月。
薄薄的月光洒下来,流动在他的周身。整间庭院像是空明澈雪般透亮,院子里的松柏犹如水塘中的藻荇。随着风儿摇摆,一如水中涟漪浮动。萧易寒像是翩翩公子,如玉般俊美。
廊檐下的婉凝,怎会听不出这其中的心声。只是她念着在宫中的楚君颢,念着一个月后的封丘会盟。如今王启波又不在京都,她便想到了萧易寒。她想着,他应该会答应的。
只是这琴弦之声太过悲催,要她如何去开这个口。她不停的踱着步子,试了几次,终是为了楚君颢的安危,轻启朱唇:“一个月后,陈国要举行封丘会盟。我担心会有阴谋,萧郎可否带兵前去护君?”
那个时候的婉凝,无法想象封丘会盟上会发生些什么。只是想着把自己所应该做的事情一一做了,宫内宫外也都安排得滴水不漏。如此才可保楚君颢安全,保东麓太平。
如今唯有她的萧郎,才可提前带兵前往封丘埋伏。她燕婉凝便会放心,她知道对不起萧郎,可如今事情迫在眉睫。婉凝又能如何,她只是祈求着楚君颢能够平安归来。
弦音缓缓停下,一段余音荡悠悠的飘荡在空中。犹如三清妙音,又仿佛是天籁之声,将月色带入一段五彩斑斓的梦。一片花瓣回转在半空,萧易寒轻轻拈起,眼眸中透露着难以言说的怜惜。
“萧郎如果有什么难处,我再想法子便好,”婉凝看得出来,萧易寒此时应该是不会同意的。琴音可以诉说一切,而且这几天以来。自己时常去王陵,皆不在府上,她觉着本就愧对于他。
于是方才那句话,全只当她是无心之言。其实对萧易寒说这句话,婉凝也是想了许久。她也不想,让萧易寒太过为难。只听萧易寒轻声开口:“放心,我自会安排下去——”
他的声音如此平淡,却让婉凝心内大喜。她连忙走到萧易寒跟前,欢喜着拉着他的手:“多谢萧郎!我就知道,萧郎不是那种见死不救之人!”她从未想过,萧易寒会这么轻易答应她。
“此番出兵,我是为了你,”萧易寒淡然道,“等到会盟结束,我们便去江城,过我们自己的生活。”尽管成了婚,萧易寒知道婉凝是不会放弃的。比如说这次会盟,他便知道婉凝的心里放不下。
一个月后,会盟结束的那一刻。萧易寒就计划好了,带着他的婉凝离开京都,离开东麓。去往江城——那个边关小镇,顺道也可以去婉凝的家乡看一看。过属于他们自己的日子。
小小的石桌上,摆着几样时鲜瓜果。还有一碗清新四溢的米酒,混合着秋日月色的味道,清新淡雅。婉凝特意熬了米酒,用以弥补昔日,自己对萧易寒的疏忽之责。
看着桌案上的米酒,还有一旁满怀期待的婉凝,萧易寒不觉微微皱起了眉头:“你应该知道,我从来不喝米酒的。”一盏清茶,对于萧易寒已然足矣。他喜欢婉凝沏的茶水,茶韵悠长。
这碗米酒,应该是婉凝的心里尚且存着那份念想吧。他缓缓站起身子,便要回房间去休息。却忽然听得婉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萧郎这般待我,我没有话可说,但只是还请萧郎,以江山社稷为重!”
这番话说的极其认真,倒像是婉凝对萧易寒的指责。他不觉冷笑一声:“如今你非御前侍女,竟还有心思,去管朝政之事!不知道皇上若是知晓,又会怎样看待与你?”
是了,当初被楚君颢赶出宫的时候。就是因为自己插手朝政,才让楚君颢动了怒火的。婉凝听了这番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她知道自己的心思,不该在宫里,是她疏忽了萧郎。
再者说来,当初若不是萧郎候了她这许多年。她还真不知道,出了宫该去什么地方呢。但见她慢慢走到萧易寒跟前,拉着他的衣袖,略带歉意的低声道:“萧郎,对不起……”
只是这一切,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解决了么。他回身看着垂眸的婉凝,不觉轻轻抚着她的头发,爱怜着说道:“阿凝,你如今是我的妻子。怎么还在,想着其他的男子?你就不怕我会吃醋?”
吃醋?这句话还是婉凝从萧易寒口中,第一次听到的呢。她以为萧易寒是一个大度的人,不会因为这些小事斤斤计较。可她忘记了,自己已经和萧易寒结为夫妻,理应为夫君着想才是。
“皇上之前答应过我,会让你入朝为官的,”婉凝并不想要去什么江城,如果去了那里,回来的几率就很是渺茫。她忽然想起了楚君颢曾经许诺给她的话,只要她不离开京都,就会许给萧易寒一个官职。
如果此番会盟期间,护卫楚君颢有功的话。萧易寒获得官职,用以抵消他的叛国之罪自然是轻而易举。婉凝望着萧易寒黝黑的瞳眸,期待着萧易寒可以同意,哪怕是为了她也好。
“你就不怕,江苓嫣会利用我来对付你?”原来萧易寒早就知道,江苓嫣回了皇宫。如果他再次入朝为官的话,那么江苓嫣会不会重蹈覆辙。再次伤害婉凝,那就不得而知了。关于这一点,婉凝还真就没有想到。
“我如今只是想着,弥补这些年,我对你的亏欠,”萧易寒轻轻捧着她的小脸,指尖轻触她脸颊上的疤痕,附耳道,“从此一辈子,不再过问世事……”这些年疲于奔波,萧易寒觉着很是劳累。
若是在以前的话,婉凝定然会欢喜的点头应答。可是如今再听“弥补”之类的字眼,婉凝再也没有了当初的脸红心跳。好像更多的,则是感觉萧易寒在履行当年的承诺。
风儿晃动着淡淡的月色,几片花瓣落在琴弦间。像是和着风的韵调,也在弹奏一支曲子吧。古檀色的琴弦,偶尔可听到那曲秋夜下的斑驳岁月。多年以后,都将成为一段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