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乃是子虚乌有,我就严词讯问了他们,而跟着去的楚公公,则是历数古今酷刑作为恐吓,果然把他们吓得魂飞魄散。”
当然,那时候连他听着都被吓了个半死……
而朱莹则是听得不禁笑了起来:“太子殿下瞒天过海,楚公公虚张声势,你们这配合得还真不错。那些人被吓过之后,可是口吐真言了?”
这一次,三皇子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来看了父皇一眼。见皇帝依旧静静地坐在那里,脸上无喜无怒,甚至看不出是不是早就由于得到了禀报而知晓,他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些人因为被拆穿了谎话,又被楚公公酷刑恐吓,这才吐露实言,说是善堂的那些把柄被人拿捏了要挟,所以他们才不得不听人指使潜入张园,本待放一把火就走,谁知道正好一头撞进网里。楚公公严词逼问他们拿捏要挟的人是谁,他们却说不上来。”
这是一个很正常的结果——毕竟,如果拿捏要挟的人反过来却被人查到究竟是谁,那岂不是笑话?张寿心里转过这么一个念头,正心想皇帝是不是能因为大皇子罪状少一桩,于是心中好过一些,谁知道三皇子在替大皇子洗脱一件罪行后,就突然又词锋一转。
“但儿臣之后调了几个九章堂出身的侍读,突然去审核司礼监的账目时,却从中发现了到济民善堂的大笔资金往来不明,但查到的几个司礼监老人病故的病故,归乡的归乡,短时间之内竟是无从查证。幸亏朱大公子那边又查出一件事,说那个书童墨海就出自济民善堂。”
“而墨海声称,他还读书于内书堂,却因姿容,于是被上头某位公公送给了二哥。儿臣让楚公公去司礼监内书堂查过,真的有此人的名姓。而且,墨海确实是……确实是宦官。”
这一刻,张寿赫然看见,皇帝那张原本显得冷峻……或者说冷淡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几分再也难以掩饰的怒气。尤其是当三皇子接下来说出人竟然是阉宦时,皇帝终于忍不住一巴掌重重拍在了桌子上,一气之下将面前一个杯子扫落在地。
“简直大胆……简直荒唐!”
三皇子说到这里,又看到父皇如此震怒,他就终于鼓起勇气说:“其实,追查到最后,楚公公对儿臣说,他怀疑二哥其实还活在世上。”
那一刻,就连朱莹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而张寿则是在心里呵呵一笑。他想的却不是果然如此,而是……一个生死难以确证的人,无论是真的化身幕后主使,还是被人丢出来当成一个背黑锅的,那都非常适合。
刚刚一直都只静静听三皇子说话,始终没有插话的皇帝,此时却终于开口问道:“楚宽是这么说,那么,三郎你觉得呢?”
“儿臣……儿臣觉得楚公公所言想当然了!”三皇子终于鼓起了最大的勇气,此时毫不畏惧地直视着皇帝那骤然转厉的眼神,“大哥二哥从前确实做过很多错事,也不能算是什么好兄长,甚至儿臣到现在还对昔年旧事耿耿于怀,但是……”
“但是儿臣觉得,他们一错再错,又被父皇如此严厉处置,若是真的忠义随从,应该都追随在他们身边,而不是在暗中搅动风云。因为做那些事情是要钱的,在父皇雷霆大怒,将他们身边的人杀的杀,逐的逐,而后又查抄了他们所有的私产之后,大哥和二哥都没钱了。”
“没有名分,没有钱财,凭什么还能做出那些事情?要拿捏住济民善堂的要害,要挟里头的人去为之奔走,未必需要钱,可这样的把柄干嘛留在这时候才用,早些利用,无论大哥还是二哥,他们不就能更好地掌握父皇的心思,不至于常常惹怒父皇吗?”
“也许是墙倒众人推,也许是有人想要讨好儿臣……又也许是有人别有居心,所以干脆设下层层圈套,把事情全都推在本来就过错累累的大哥和二哥身上……”
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越说越有些语无伦次,索性就停下了那些猜测,低下头说:“儿臣惶恐,没能查个水落石出,反而把自己查得心防大乱。儿臣辜负父皇了。”
朱莹这才如梦初醒。她本待开口说话,却没想到袖子被人一把拽住,再侧头一看,她就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本该侍立在皇帝另一边的张寿,这竟然绕到了她的身边。
见大小姐对自己投来了疑惑的目光,张寿就摇了摇头,随即轻声说道:“都说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可太子殿下这愁绪,却并不是他想得太多。皇上,臣其实很早就想说了,不论是臣当初和莹莹在村中竹林翠筠间遇刺,还是后来林林总总……”
“有些也许真的是大皇子二皇子干的,有些却未必就是他们干的。只不过,错事恶事做多了,他们就算死不承认,有些案子查不到结果,也会习惯成自然地栽在他们头上。当然,皇上如果要问什么证据,臣只能说没有。臣只是觉得,有些事情不那么自然而已。”
见皇帝那犀利的目光终于从三皇子那儿转到了他的身上,张寿就淡定地看了回去。
反正他从来没有自导自演,也没有什么亏心之处,就算是坑过大皇子二皇子几次,那也都是坦坦荡荡,早就告诉过皇帝。既然不做亏心事,那他怕什么龙颜大怒?
而朱莹完全没想到大皇子二皇子那兄弟俩明明说是已经死了的人,如今却还扯出来这么一堆纷争。尤其是看到三皇子此时还长跪于地,面上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哀伤,张寿虽说淡然若定,可皇帝那眼神却好似要杀人,她终于忍不住重重咳嗽了一声。
“阿寿也好,太子殿下也好,本来就不是专门查案子的高手,这天下有的是擅长追查疑难案子的高手,既然有疑点,那就派出这样的高手去追查好了!”
“不管大皇子和二皇子是死是活,难道不是查个水落石出才能心安吗?”
听到这很有朱莹风格的建议,皇帝以为自己会发火,会怒斥天真,会痛责这是这是马后炮,然而,连日以来心情始终很糟糕的他,竟然忍不住笑了一声:“莹莹,京城现如今擅长这种乱局的人里,就有你大哥,你难道还想要新婚燕尔的他去趟这种浑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