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他没有信心击败孙策。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当然没错,但不到万不得己,谁会这么做?袁绍与孙坚、孙策父子短兵相接,以命相搏,就算他能置之死在而后生,又有几分胜算?
看来阳翟郭家以后只能由奉孝那竖子主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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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里之外,孙策也在观察地形。
三年前的七八月间,他曾在此驻留,听郭嘉讲述袁绍出逃,途经中牟,杀吕伯奢一家的故事,现在故地重游,他却要与袁绍决战了。
中牟是邙山余脉,丘陵更少,由黄河沉淀的河沙形成的沙堆却随处可见。这里地势低,水陂、大泽随处可见,中牟西的圃田泽就是一个面积很大的水泽,东西四十里,南北二十里,泽中遍布麻黄草,中有沙岗,上下二十四浦,地形复杂。夏天雨水多,水位上涨,行走不便,冬天水枯,有道路可以通行其中,北侧还有一条东西向的驰道,可以由咸阳直通东海。
想到驰道,孙策突然说道:“奉孝,你说袁绍会不会西去洛阳?”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袁绍这个人貌似风雅高贵,其实没什么底线的。为了自己的野心,他什么都做得出来。”郭嘉顿了顿,又道:“他是个伪君子,伪君子做起恶事来比真小人更可怕。”
孙策颌首表示同意。“假的终究是假的,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是啊,欺人不能长久,自欺却可能难以自拔。自欺欺人,说到底还是春蚕吐丝,织茧而自缚。”
“没错,所以我只求问心无愧。”孙策摇摇马鞭。“传令黄汉升,让他在清水口立阵,堵住袁绍。我们越过官渡水,北水立阵,与袁绍决战,试试他的甲骑。”
“也不能太明显了。”郭嘉笑道:“袁绍疑心很重,我从叔和沮公与也不是笨人,太明显了反倒让他们生疑。”
“那你们军谋处好好议一议,尽可能想和周全一点,既要完成任务,还要减少伤亡。说句不怕人骂的话,多死一个人就是一大笔钱,袁绍又不肯花钱赎人,这生意亏大了。如果能抓住袁绍本人,我一定把他送去山里挖矿,挖到他死为止,要不然不解气。”
郭嘉忍不住笑了两声,又收起笑容,很严肃地说道:“那你要先抓住他,而不是被他抓住。将军,有了前几次作战的经验,他们这次一定会为将军准备陷阱,你可不能遂了他们的心愿。”
孙策点点头,拨马而回。“如果有更稳妥的计划,谁愿意去冒险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争霸的风险更大,如果瞻前顾后,处处以持重为念,哪里还有一丝取胜的可能?就算有天命,老天也不会垂青一个不劳而获的人吧。奉孝,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既然走上了这条路,有些事就身不由己了。既然危险无法避免,那我们就多用心点,尽可能做好准备,消除隐患。”
郭嘉苦笑,追了过去。“将军,不是让你能而不为,只是让你为而不恃,不可一意逞匹夫之勇。困兽犹斗,狗急跳墙,袁绍虽接连受挫,犹有步骑五六万,不可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