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麋兰露面,青徐商人们的声音更加响亮,明显就是在门口招呼生意的伙计,个个中气十足,口齿伶俐。虽然官话里还带着一些青徐口音,却能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孙策笑道:“看到这些百姓的精气神,就知道诸位在南阳这几年成绩斐然,可喜可贺。”
周瑜连忙拱手道:“是子纲先生和阎府君治理有方,我们充其量只能不扰民,少惹是非。”
张纮抚着胡须笑道:“公瑾也不必谦虚,南阳要太平,需要各方面的努力,少一个都不行。南阳要乱,却是容易得很。不过南阳有今天的局面,有功之人固多,首功却非将军莫属。如果不是将军信任我等,无为而治,让我等放手施为,又怎么可能有今天的详和?不谦虚地说,放眼天下,大概也找不出比南阳更像乐土的地方了。”
孙策笑道:“先生,你这话置长安于何地,就不怕人说将军藐视朝廷吗?”
张纮微微一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长安和南阳何处是乐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而是成千上万的百姓说了算。那么多人逃难到南阳,即使关中灾情缓解也不愿意回去,如果我还说长安是乐土,不仅仅是自欺欺人,更是欺君。若是明君,必能深自反省,不被谗言所误,若是昏君……”
张纮顿了顿,意味深长的说道:“又何必在意他怎么想?”
孙策品味了一番,明白了张纮的意思,挑起大拇指。“先生高见,我当铭刻在心,时时警惕。”
张纮抚着胡须,看向道路两侧笑逐颜开的百姓。“书云: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什么是天命?民心即天命。可是天下人千万,又岂能众口一辞,人人皆诺。诗赋小道,一篇初成尚且评头论足,指摘字句,何况是改朝换命这样的大文章?将军欲取天下,当有容人之量,待时之忍。”
孙策微微颌首。“先生说得有理,瓜熟蒂落,水到渠成,有些事急是急不来的。急,则生变。”
张纮嘴角微挑。“有将军此言,我与荀文若的赌局又多了几分胜算。”
“先生有荀文若的消息?”
张纮点点头,没有再说。孙策也知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便没有追问,安心享受百姓的欢呼。有了张纮这句“民心即天命”,他的心也定了。他们或许有分歧,但不是战略上的分歧,只是缓急不同而已。他又不是袁绍,急着要过皇帝的瘾,他有大把的时间,根本不着急。
张纮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孙策,见孙策笑容满面地与百姓互动,笑声朗朗,快乐发自肺腑,全无作伪之意,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数年不见,孙策虽然击败了袁绍,势力今非昔比,但他还是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真诚,一样激进与沉稳并存,并未自负其能,不可一世。
回想着孙策冲锋陷阵的战绩,张纮也感慨莫名。人们常说冰火同炉,可是孙策在战场上侵掠如火,在政治上沉静如渊,反差如此之大又如此和谐,简直是个奇迹。若非亲眼所见,几人能信?外人眼中的孙策不是杀人如麻就是好勇斗狠,充其量就是一个斗将,有几个知道他有这样的大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