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在度支曹也是走一步学一步,略懂皮毛,对于钱粮的真正运转,他还是一知半解。
堂中谈起帝国四大粮仓面临的困境,楚欢其实也并无太大的感触,但是瞧见户部众官员脸上都显出凝重之色,便知道事情有些不好。
楚欢虽然不通钱粮,但却也不是笨人,有些关窍还是能够明白的。
所谓民以食为天,如果一个家庭的米缸空了,家中都要紧张起来,更别说一个国家的粮仓空了下来,其后果必然是不堪设想。
楚欢明白,古往今来,百姓作乱的根源,无非是吃不饱肚子而已,其实对于芸芸众生来说,只要他们能够填饱肚子,大都会安心劳作,能够忍受太多的灾难,但是如果连肚子也无法吃饱,那么定然会让兔子也长出獠牙来。
堂中众人的话,楚欢听的模糊,但是仓部主事最后那句“空仓大灾”,却也让楚欢感到了一阵寒意。
空仓,就代表着国库无粮。
行军作战,震灾百姓,这都必须要依靠官仓的粮食来解决,一旦官仓无粮,那么必然导致军心涣散,出现兵变,且不说与敌人作战,军队本身便会崩溃,而无粮赈灾,更会弄得天怒人怨,百姓必然会揭竿而起,天下大乱。
没有粮食,无法赈灾,无法赈灾,百姓就不可能安定耕作,无法安定耕作,也就不会有粮食提供上来,如此往复,就形成了恶性循环。
外敌往往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却是内部出现了问题。
帝国早年励精图治,官员清廉,百姓安居乐业,辛勤劳作,国库钱粮渐渐充沛,即使有天灾,朝廷也是大力度赈灾,如此即使身在灾难之中,百姓们却也是与朝廷齐心协力,共度难关,帝国四大粮仓好几百万石粮食的积存,就是因为帝国曾经有过一段辉煌,那时候钱粮充沛,帝国的腰杆子也是十分的硬朗。
但是自从皇帝用心修道,无心治国之后,官员腐化的现象日趋严重,帝国早年的辉煌早已经不在,官员们从上到下极尽盘剥之能事,沉重的苛捐杂税压的百姓透不过起来,河北道青天王作乱,实际上就是因为官府盘剥太凶,百姓无法存活,这才揭竿而起。
青天王起事之后,已经让帝国开始陷入了某种恶性循环之中,如果朝廷能够及时醒悟,皇帝陛下重新振作,或许还能有挽救帝国的机会,但是皇帝却似乎并没有那个意识,导致帝国各地危机四伏,如今江淮天门道起事,帝国再受重创,便完全陷入了困境之中。
楚欢甚至能够想象,如果不能迅速地平定各地的叛乱,尔后与西梁人达成和议,那么大秦帝国所面临的危机将是前所未有的。
内外交困,流民遍布,匪患丛生,天下大乱,血流成河,饥荒导致白骨遍野,那一幕幕景象竟是从楚欢的脑海中浮过。
胡不凡显然也觉得事态严重,问道:“诸位,照你们看来,往江淮调粮,该当如何处理?”
众官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说话。
胡不凡冷哼一声,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诸位平日里口口声声要为圣上分忧,如今江淮大乱,诸位难道想不出法子?若是如此,朝廷养你们何用?”他似乎忘记,他才是户部的尚书,究竟如何处理,他这位尚书大人便该首先提出一个章程来。
仓部主事感觉到胡不凡的目光看着自己,硬着头皮道:“部堂大人,下官以为……下官以为,江淮之乱若是迅速平定倒也罢了,若是不能迅速平定,那么其他地方随时可能因此而生出更大的战事,户部手中如果不能掌握一定的粮食用于后来的变数,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依你之见该如何?”
“下官以为,金陵仓如今是重中之重,必须确保其万无一失。”仓部主事看起来还有几分干练,拱手道:“首先必须通告兵部,金陵仓必须要派重兵保护,以免天门道人打起金陵仓的主意。其次,可让江淮总督柳生魁下令,在围剿天门乱匪之时,下力气收购江淮的粮食,天门乱匪固然猖狂,但是如今也不过是打下几座县城,江淮道的整体控制权还在朝廷的手中,在天门乱匪势大之前,尽快将江淮各地的粮食控制在官府手中。江淮各地还有小型的官仓,而且江淮还有许多粮商有自己的粮仓,官府可以收购粮食……!”
金部主事皱起眉头,起身道:“部堂大人,这种情况下,江淮的粮食必定价格惊人,绝不是以前的市价能够收购,若是真要收购粮商的粮食,所耗费的银两,必定是天文数字。这些银子,柳生魁能否拿得出来?”
仓部主事皱眉道:“只靠江淮地方,这笔银子自然是拿不出来。”
金部主事道:“难不成还要从户部拨银子下去购粮?”
“否则从哪里拿出来?”仓部主事冷笑道:“江淮之乱,户部有责,可不仅仅是我仓部的事情,你金部难不成什么事都不管?收购粮食,固然是为了囤积粮食为官兵所用,另一个原因,那也是断绝天门乱匪的粮食,如果能够花大力气将江淮的粮食聚拢起来,一来可以暂时不用动用金陵仓,二来可以让江淮的粮草掌握在官府手中,有了主动权,三来却可以断绝天门乱匪的粮草,没有粮草,到时候看他们用什么来支撑与朝廷相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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