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我朱媺娖还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
我的身子,我的命,我的姻缘在这些事情面前算得了什么?
我与沐天涛之间的情谊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他们能活,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朱媺娖的一番话,即便是石头人听了,都会潸然泪下,如果被门外愚蠢的云氏黑衣人听见了,说不得要雄心万丈的大包大揽。
可是,面对夏完淳来说,用处不大。
他在河西走廊遇到过比朱媺娖更加凄惨的人,也见识过最凶险,最黑暗的人心。
他知道,所有的富贵者倒霉的时候都是一个凄惨的下场,可是,当他们依旧富贵的时候,却各有各的残暴。
“你准备怎么力挽狂澜,拯救你的家人呢?
我觉得这个难度很大,顺便告诉你一声,辽东的人走到一片石之后,就不走了。
听说还要回去。”
朱媺娖苦笑一声道:“拿走了钱,还来京城做什么呢?”
夏完淳吃惊的道:“他们拿走了钱?”
朱媺娖道:“迟迟不来,我父皇就派人把银子送去了,约好半路给钱的。”
夏完淳点点头道:“是我,拿到钱了之后,也不来。”
朱媺娖低声道:“人心呢?”
“人心在我师傅那里,全天下的人心都在我师傅那里,我师傅是大明百姓选出来的皇帝,不像你们朱氏是打出来的皇帝。
打出来的皇帝,当你打不动的时候就没人听你的,这很正常。”
朱媺娖摆摆手道:“好了,不说这些,我现在就告诉你,我要求活,带着我的母妃,兄弟姐妹以及一些无家可归的老仆们求活。
你如果可怜我,就给我指一条明路。”
夏完淳叹口气道:“你没说你父皇。”
朱媺娖厉声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是我父皇说的。他也会这么做。”
夏完淳瞅着有些歇斯底里的朱媺娖摇摇头道:“我们是敌人。”
朱媺娖凄厉的大笑道:“你师父不是要平和的接受大明吗?我给他这个机会。”
夏完淳道:“蓝田人的机会从来都不是别人施舍的。”
朱媺娖掀开裘衣,赤着脚站在地板上阴冷的道:“那好,你们不给我们活路,我们就不要活路了,了不起等贼兵攻入皇宫之后,我带着她们举家自.焚好了。
在死之前,我会告诉全天下人,不是李弘基杀死我们的,而是——云昭!”
说完话,朱媺娖就穿上夏完淳的靴子趿拉趿拉的走出了小楼。
朱媺娖刚刚走开,韩陵山就拉开里间的门走了出来,站在门前皱眉看着这个小女子远去的身影,对夏完淳道:”准备文书,八百里加急送往蓝田。“
夏完淳道:“会让我师傅为难的。”
韩陵山道:“你知道什么,这对蓝田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夏完淳道:“遗祸无穷!”
韩陵山看看夏完淳道:“赵匡胤奉养柴荣遗孀,幼子,有很大的麻烦吗?
小子,我们是强盗出身不假,在乱世中,强盗的身份很好用,现如今,我们就要执掌天下了,就必须逐渐把强盗这身皮慢慢褪掉。
让事情看起来有因有果,看起来是连贯的,且有迹可循。
在我们还弱小的时候,就要多用屠刀,等我们强大了,就要多讲道理!
现如今,已经到了需要我们多讲道理的时候了。
在我看来,这些人没必要杀掉。
改朝换代最大的隐秘就是如何处置前朝勋贵。
如果我们能保留,并奉养这些人,这对我们快速平息大明境内的战火有非常大的帮助。
把我的意见也标注上去,写完了拿来我审阅。”
夏完淳点点头,他明白,他仅仅有一个重要的身份,却没有很重要的权力,这些军国大事不是他能随意臧否的。
跳下锦榻,才发现鞋子没了,地上只有朱媺娖留下来的一只绣鞋。
韩陵山见夏完淳看着那只绣鞋出神,就在他脑袋上抽了一巴掌道:“不要干下作的事情。”
夏完淳叹口气就把绣鞋丢进了火盆,自己转身就去了书房去写公文去了。
今天被朱媺娖的言辞,行为弄得心里很是不舒服,准备用这只绣鞋捉弄一下沐天涛出出气,被韩陵山拍了一巴掌,又想到沐天涛跟朱媺娖凄惨的境遇,就打消了念头。
这两个人的遭遇,同时,也让夏完淳心生警惕。
“此生,无论如何,也不能陷入到如此困境中……”